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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他这种小人物来说,能被大总管记住名字,就是天大的造化了。日后但凡要紧除有了空缺,或者是大总管需要个跑腿的,自然会优先考虑有些印象的。
“好孩子。”卢生夸了他一句,笑眯眯地吩咐道,“你先让安王殿下稍等,咱家这就去禀报圣人。”
两人都知道,如今圣人面前最得意的儿子就是这位排行第五的安王,听见是他求见,圣人必然是会立刻召见的。
果然,小太监出去没多久,大总管卢生就满脸堆笑,弯着腰走了出来,喜气洋洋道:“安王殿下,圣人让您进去呢,特意派了奴才来迎接您。”
“有劳卢总管了。”安王冲他点了点头,便大步往里走去。在与卢生擦肩而过时,他顺手丢了个鼻烟壶过去,仿佛随口笑道,“这是年前底下人献上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胜在做工还算精巧,卢总管拿着玩去吧。”
如今的人不喜欢粗笨的东西,因而无论是女人们的头面首饰,还是男人们的把玩之物,都以工艺精巧者为佳。
“哎哟,多谢安王殿下,奴才愧领了。”
卢生慌忙道了谢,才有暇看了一眼那鼻烟壶。见其造型精巧、线条流畅、上面的绘画更是不俗,顿时喜爱至极。
他们这些太监,因为挨了那么一刀,身体构造有了缺陷,难免控制不住某些生理本能,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味道。
偏偏在主子们跟前伺候,又不能用味道重的香料遮掩,随身带着的鼻烟,味道略显刺激却又不引人反感,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了。
再有一样好处,就是为了保障自己的地位,难免长时间值守。犯困的时候用点鼻烟,提神醒脑。
就算主子不大喜欢这味儿,询问起来,他们说出来是为了更精心伺候,主子听了也只有欢喜的,绝对不会怪罪。
作为有心争位的皇子,安王自然不会对御前之人怠慢。该送什么礼、怎么送、什么时候送,他甚至专门拉着心腹谋臣们研究过。
送出了鼻烟壶,安王余光瞥见身侧引路的卢生露出欢喜之色,便知道这次送到心坎上了,一番准备没有白费。
果然,不等他开口问,卢生就主动提点道:“昨夜圣人歇在了永宁宫,安娘娘提起了十一皇子,惹得圣人不大高兴。”
十一皇子才入朝不久,尚未封爵,母亲是永宁宫安嫔。安嫔只有这一个儿子,自然时时处处为他打算。
奈何十一皇子一心追随三哥誉王,整日里在朝堂上跟着老三、老七这两个上蹿下跳的,早就惹得圣人厌烦了。
安嫔看到了安王做乖儿子得到的好处,自然就想让自己儿子也效法一番,别整天跟着誉王瞎胡闹了。
可是十一皇子就像是被誉王下了降头一样,根本不听母亲的劝告,依然故我。
劝不动儿子,安嫔只好在后宫使劲,每次见了圣人,都会夸耀十一皇子多么孝顺,又给她送了什么东西,经常和她念叨父皇什么的。
一次两次,圣人体谅她一片慈母之心。次数一多,就惹得圣人厌烦了。
安王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卢生知道,自己这份提点之情,安王是不会忘记的。
不多时进了奉天殿,安王故意大声拜见道:“儿臣拜见父皇,愿父皇长宁安康。”
彼时圣人正端着小碗吃蛋羹,见他如此作怪,登时笑骂道:“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还没用膳吧?快过来,今日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把子肉。”
安王笑着坐了过去,宫娥又拿了副碗筷过来,侍膳太监先给他夹了一块把子肉,放在他的小碗里。
但安王却没动,而是指使道:“先给我盛碗甜汤。”转头对圣人道:“今日朝堂上看几位天官争执,不知道他们渴是不渴,反正我是替他们渴。”
圣人笑道:“他们也都是一心为公,你身为皇子,不说感念他们,怎么还调侃起来了?”
这话单听有几分责怪之意,可圣人前脚话音才落,后脚就吩咐侍膳太监:“你们五殿下要喝汤,还不快给他盛?”
安王接过甜汤喝了两口,有些愤愤地说:“儿臣也知道他们一心为公,但有些事务,父皇早就给出过章程,差不多的差事照章办事即可,大可不必过于争执。”
被儿子维护,圣人自然受用,语重心长道:“朕纵然是天子,也只是一个人,想法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朝堂大事,关系到天下民生。他们身为各部本官,再谨慎也是不为过的。”
安王对表示不敢苟同,正色道:“若是别的事也就罢了,今日朝堂上讨论的苏湖税收之事,本是早就议定的,从今年开始便要官绅一体纳粮。
这项国策本是父皇登基以来便一力推行的,于国于民都有大利。偏还有人拉东扯西,一会儿说当地乡绅不满,一会儿又说会引得民心不稳,话里话外就是想要拖延到明年。”
关于这件事,安王是真心实意觉得不满,说到这里脸色都寒了下来,近乎咬牙切齿。
“此项国策已在山东、河南、河北、安徽等地推行开来,成效是有目共睹的。父皇圣明烛照、高瞻远瞩,几省百姓何人不知?如今要推行苏湖,他们却推三阻四、横加阻挠,分明就是怀了私念,对父皇不忠!”
圣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有些欣慰,又有些惊疑。
“老五,你真觉得官绅一体纳粮是大利天下的国策?”
“那是自然。”安王脱口而出,“国朝承平日久,大多数土地都集中在了士绅官员手里。若是不叫他们纳税,就得占据少数土地的穷苦百姓来负担整个天下的税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