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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言闻言没有接话,而是扶着床榻起身,破天荒地在私下里给谢之重行了跪礼:“陛下,草民罪该万死。”
谢之重面色平静:“何罪之有?”
顾子言脸色不复轻松,有几分凝重的苍白,他乌发垂地,脊背深深地弯了下去,似乎不堪一折:“欺君之罪。”
四字重重落地,谢之重眸光一点点冷了下去,似乎知道了他要说什么。
“朕早就告诫过你,贪心二字,最是要人命。你当年说的什么,可还记得?”
顾子言垂眸,指骨一片青白:“无欲无求,何来贪念。”
“好一个无欲无求。”谢之重起身:“朕差点便信了你的无欲无求。你哪是无欲无求,你是欲念深重,求而不得。早知今日,朕定不让谢异书回京,待你尘归尘土归土,再让他给你坟前插一炷香,也当是报了你的一厢情愿。”
顾子言道:“若真是如此,草民在地底,或许还要多谢陛下垂怜。”
谢之重冷笑一声:“也难怪世家那群人怵你,被你这种下流胚子盯上,不死也要掉层皮。”
顾子言并不反驳:“陛下说得是。”
谢之重道:“你是什么出身,谢异书是什么出身,朕十几年前起就看不惯你和他待在一起,他堂堂一个皇子,和那些嫡出的纨绔厮混倒也罢了,不至于自降身价,但和你待在一块儿,就让人瞧着厌烦,由外而内都被你染得脏兮兮的。”
顾子言道:“草民当年,着实惹人厌。”
谢之重道:“你现在也不讨人喜欢,你以为你当了个丞相了不起了?你别忘了,状元是朕点的,丞相之位是朕破格提拔的,否则别说平步青云,就你的出身,怕是这辈子都出不去翰林院。”
顾子言这次没有应和,他道:“若是文举不成,草民还会去考武举。”
谢之重闻言,第一反应是想笑,但笑意还没酝酿出来,他猛地僵了一僵。
面前这个病秧子说出考武举,确实惹人发笑,但若是放在五年前,这却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情。
顾子言当初的文治武功,那是满朝皆知的文武双全。
若是参加武举,混到今日,或许还真是名将军。
谢之重选择跳过这个话题:“你也不用和朕虚与委蛇,朕明白你说这些是想要什么。不就是想活?”
冷汗顺着眉骨滑落,顾子言微一颔首。
谢之重垂眸瞧着他:“你在害怕?你以前可不是这种贪生怕死之辈。”
顾子言盯着交覆在地面的双手,苦笑道:“今日才发现,草民的生死,也令人牵肠挂肚。”
比起死亡,某人的眼泪,才是他真正惧怕的东西。
谢之重酸得倒牙:“谢异书如今这熊样,朕敢动你?你这戏演得着实多余。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