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日渐老迈,他能看到的宗室若有过不下去的,便给个油水厚的差事养着,说到底是同一个祖宗,总不能看着自家人饿死。
像太·祖嫡系的端王,如今就掌管着内务府,除去宫中采买外,剩下的可不就归了端王?还有定王,虽然不如端王油水厚,但管着理藩院。各国进贡朝贺,那些礼品器物,总要先进一遍定王府,这些圣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这两位王爷都是太·祖嫡系,永不降封的那种。虽是永不降封,但传了这么多代下来,后辈子孙总有不争气的。况且当年封赏的时候有些旁的情况,总之两座王府的牌子一直屹立不倒,余者便不好说了。
至于安王?……曾有御史上密揭给圣人,建议抄了安王府一半的库藏,用来接济端王和定王。反正安王手里那些钱几辈子也花不完,与其浪费在求子上,还不如拿出一部分来给端王和定王。怎么说祖上也是亲兄弟,安王作为最小的弟弟,得到的封赏远超几位兄长,让安王出点银子又怎么了?
只是这一代安王在宗室里辈分奇高,又一向素无大错,先皇后、先太子在世时,京城里施粥舍米,递个口信儿过去,安王一贯是紧跟步伐,在宗室里算是做了榜样。除过圣人、皇后、太子外,也就是安王、舞阳长公主这些有实力的宗室了。
嘉顺郡主正看得兴起,到底还是小孩子家,被戏台上特热闹闹的吹打吸引,是很正常的事。郡主转眼看向女官,眨巴眨巴眼睛,“我想在这里吃点心。”
女官抿出一抹笑来,“是。”说着便吩咐宫女抬着膳桌过来。只是这样有些影响到其余女孩儿看戏,尤其是陪着郡主坐的亦安。
不过女官显然不认为这有什么妨碍,能和郡主坐一处看戏,这是上一世修来的福分。
等膳桌摆好,女官亲自用玉箸挟了点心,想喂给嘉顺郡主。
正好先前戏台子上唱到进京,穆桂英在天波府的戏码。嘉顺郡主便对女官笑眯眯道,“我想自个儿用点心。”郡主甜甜的笑容却让女官犯起了难,不是她不想依了郡主,只是郡主到底年纪小些,想用点心必得用银叉,万一伤了喉咙,岂不是她照顾不周全所致?到时万死难赎其罪。
因为嘉顺郡主的亲弟弟有些孱弱,连带着宫里人对嘉顺郡主也格外看顾起来。别看嘉顺郡主这么大了,是一点儿磕碰都没受过的。即便嘉顺郡主一向身子康健,也免不了宫里人将她看作瓷娃娃。
女官有些为难,正想柔声劝上两句,便听亦安开口道,“姐姐不若依了郡主,左右有我在这里照看着,必会让郡主伤了手。再者这点心放凉了,对郡主
也不好,请姐姐放心吧。”重点就在这儿,这些点心送来的时候刚刚好,要是耽误上这么一会儿功夫,只怕又要重上了。
亦安的声音很轻,但透着一股让人信服的温和,女官略微愣怔,便缓缓对亦安露出一抹微笑,“劳烦姑娘照看。”女官对亦安并不熟悉,只知道临清公主对这位似乎有些格外不同。
银叉就摆在不远处的匣子里,亦安取来后递给嘉顺郡主,“郡主小心些,莫把这个吃到嘴里去。”有些时候,孩子一些无伤大雅的要求还是可以满足的。再者嘉顺郡主怎么说也已经七岁了,照宫里这个养法儿,难道要郡主到十岁还不会拿筷子?
亦安无意指摘宫里的做法,她也给不了嘉顺郡主宫里那样的待遇。只是眼下,顺着郡主的心意来,明显是最优解。
嘉顺郡主果然心满意足,对着亦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郡主用银叉叉起一个荷花酥来,自家却不用,转身递给亦安,嘴角抿出一抹甜甜的笑来。
亦安接过银叉,对嘉顺郡主回以笑意,眼里仿佛春水流动,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亮光。“臣女谢郡主。”
嘉顺郡主拿起玉箸,挟起一枚松花团子,小口吃了,对一旁的女官露出明媚的笑来。似乎在说,我这不是好好儿的?
女官失笑,看着郡主的目光满是柔和,连带着看亦安都顺眼起来。或许临清公主对这位姑娘有些不同,也是可以理解的。
郡主用了五六块点心,这才端起银碗来,里面的热牛乳已经温下来,这会子用正合时宜。
托郡主的福,在座的姑娘都有一碗热牛乳喝。亦安也分了一碗,对端给她的小宫女抿唇一笑,道了谢接过去。
牛乳很甜,许是里面放了糖的缘故。亦安注意到摆出来的点心基本都是甜的,难道嘉顺郡主喜欢甜食?
不过略一想,亦安也没在意,台上正唱到穆桂英接印,所有贵女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用完点心,女官让宫女撤下膳桌,剩下的点心自然让小宫女们分了。天家虽然富贵已极,但且做不出奢靡浪费的举动。
郡主看着台上的人咿咿呀呀,忽然问亦安,“这是要做什么去呀?”郡主声音很小,笑眯眯地看向亦安。
亦安想了想,便答道,“这位女将军是要去保家卫国的。”这样子的回答算是稳妥的,总不能说穆桂英最后死了丈夫。给郡主说这个,她身边的女官可不是摆设。
嘉顺郡主对家国的概念还不明晰,只知道保家卫国是一件好事,便含笑对亦安点点头,转身继续兴致勃勃地看戏。
舞阳长公主那边的亭子里,时不时传来公主们明快的笑声,和戏台上的擂鼓阵阵相映成趣。
本朝女子算是过得比较好的一代,受的约束也比前朝要少许多。而即便是这样,能开怀大笑的时候,也显得格外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