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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夫人退后几步,侧对着惊瑶和晴无夜,看向虚空,她想到了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可能,心头不由的一动。
还有一点,就是师父让她写那封信的缘由,这时她才真正明白,有很多事情,是她和师兄弟都不可能预测到的,只有师父成嘉道长知道,此时的她,心悦诚服。
晴无夜情绪有些失控,失了他一贯保持的礼节,抢话道:“两国交战,是死了很多人,有很多冤死的,他们不该死,可是这些不应该由昱横一个人来承担,昱横没杀过一个百姓,他杀的都是恶魔,昱横因为救临渊城的百姓,他杀了韩广张的副将仇聚,他还救过很多人,不分国界,你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在一个心性善良的人身上。”
惊瑶怔住,脸色微微泛白,玉手半握着亭柱:“你这么为玉夫人的儿子说话,又是为何?你们之间认识?”
晴无夜稍稍平复了混乱的心绪,在原地逡巡片刻,沉声道:“这是我和他的事,和皇后您无关。”
他没说你们,意思就是不包括玉夫人,玉夫人正侧头看他,眼里似有星光闪现,白皙的皮肤微微泛起潮红,她翕动着嘴唇,不可置信的问:“是真的吗?”
晴无夜现在是谁都不想回答,往后退了几步,正色道:“昱横在哪里,我在这里告诉你们,谁都该死,就他不该死!”
沉默良久,晴无夜感觉自己都快要抓狂了,心头的怒火直上直下,从没有过这般的心绪烦乱,他几乎在这时有了坠入悬崖的绝望。
惊瑶缓了神色,无甚语气的道:“他在最冷的地方。”
晴无夜迫不及待的去看玉夫人,玉夫人眉尖微挑,看向了惊瑶,声音凄厉:“你是不是要把我儿子冻死?”
等她回头,晴无夜已然不见,一个晚上他已经摸清了临悠城整座城的布局,他想起了在城东看到的那个大冰库,小贩摊位上的冰块就是从那里运出来的。
他明明去过,还见到了板车上的那只箱子,肯定不会,绝对不会,他胸腔里的那颗心怦怦狂跳,昱横竟然被关在了冰库里面,还有那只长条箱子,他一路狂奔,没走一条弯路,一路都在否决不断从脑海里冒出的那个可怕念头。
此时的昱横已被冻僵,除了头发丝,睫毛上也落上了一层细细的白霜,他艰难的半睁着眼,唇面皆白,他此时连微弱的瑟瑟发抖都没有,靠着墙,就差冻成一座冰雕。
模模糊糊的听到了铁链的哗啦声,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又听到一阵脚步声,脚步很快,像是在飞奔,他又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那应该是一种濒临死亡的幻觉。
在他合上眼睛的一剎那,牢门被砰的一声拉开,晴无夜先扫了一眼床榻,榻上没人,心头一空,接着是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昱横,空了的心瞬间被一下子给填满了。
他跌跌撞撞的前行几步,随即扑通一声跪在了昱横面前,眼睛发涩的看着这一切,差点落下泪来,他的喉头哽咽,竟然一时无法呼吸,胸口很闷,还很疼。
晴无夜抬起颤抖的双手,摸了摸昱横的脸,触手冰凉,不,简直是冰冷彻骨,他小心翼翼的扶起昱横,昱横的双腿冻得无法伸直,蜷缩着一动不动。
他直接将昱横打横抱起,搂在怀里,丝毫不顾及从昱横身上传过来的冰冷触感,却见一个纸团从昱横微张的手里掉了出来,为数不多的三颗药已被吃完。
小申就在门外,早已叫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夫还没看清楚什么情况,昱横就被晴无夜放进了车厢,小申动作麻利的上了车,催促道:“走吧,去客栈。”
一路上,晴无夜小心翼翼的将昱横放在了自己腿上,仿佛现在的昱横就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生怕被路上的颠簸给磕着碰着。
快马加鞭的到了客栈,晴无夜不多废话,关照小申:“去烧点热水。”
小申离开后,晴无夜将昱横侧躺在床榻上,昱横的背微微弓着,较之前的纹丝不动,昱横似乎有所缓和,不过还在抖个不停,嘴里哆哆嗦嗦的说着话。
晴无夜侧耳去听,柔声道:“你说什么?”
昱横的嘴唇泛白,一开一合,晴无夜听不清,只能先将昱横的靴子脱下,靴子快要和裤脚沾连在一起,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小心翼翼的将其分开。
外衣被拉开,中衣的领口敞开,昱横锁骨处的肌肤已被冻得发紫,隐隐能看到细细的血管。
晴无夜胸口憋闷,他深吸了一口气,解开了昱横的衣带,露出的皮肤均是紫色,越看下去越是心惊,他的睫毛颤动,酸涩的眼眶里逐渐蓄满了泪水。
平放在昱横身上的手也在颤抖,他就着水囊给昱横喝了一口酒,昱横像是渴极了,就像是冻坏了,止不住的想要多喝,他没敢给昱横多灌,只几口就放到了一边。
接下来用毛巾沾了些温水替昱横回温,动作极尽温柔,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不厌其烦的反复擦拭。
等浴桶装满温水,他又把昱横轻轻的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浴桶,可放进去不久,昱横就像是无处着力一般,整个人沿着桶壁滑落,眼见着水面将要没过他的口鼻。
晴无夜只能将他扶起,可三番两次都是如此,晴无夜无奈,只能脱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也坐进了浴桶,就像在之前那样,他将昱横抱在了自己腿上。
昱横每抽泣的轻哼一声,晴无夜的心都不自觉的揪着疼,像是针扎一般,他现在最恨的就是自己,恨自己怎么就没想到那个冰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