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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的声音,马车里的人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才将帘子又拉开了一点,露出半张白皙小巧的脸来,是个女子,看着年轻并不大,但一双黑黝黝的眼里却像是古井般,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不冷,谢谢哥哥关心。”
孙千抬眼看了一眼天空,一层密密的阴云缓缓地流动着,带着一阵寒风,确实该下雪了,下了雪,就会阴云散尽,就会清风拂面,就会是朗朗晴日。
“明年我们还要回来呢,你若是想见他们,有的是机会。”
马车里的人静默了一会儿,只轻轻道:“嗯。”
第八十四章
贺瑜这次没有再留手软,朝中大臣几乎少了一半,而遴选上来的人就格外重要,于是裴决这下还兼任了尚书令和户部尚书,忙得脚不沾地,之前说好了等事情了结后就告价陪他的话到现在也还没能实现。
苏岑胸前和胳膊上的伤也好了,就是留下了几道难看的疤,于是闹着让吴老给他配了特制的去疤的药膏,本来是想让裴决每天给他涂的,也算是一种情趣了,但他实在太忙,有几次甚至他都睡着了,他才回来,然后很早又要去早朝。
玄武军回了北疆,苏之惠和他的亲卫队却留了下来,京都驻军在这一战中也消耗不少,还需要重新选拔,这事儿便交给了苏之惠,所幸现在是冬日,她每日裹得严严实实去营地倒也不显得突兀。
最闲的只有苏小候爷,每日在家赏雪喝茶,苏母心疼这天寒地冻地四个女儿都在外头,说他过得倒更像她四个姐姐应该过的日子。
苏岑懒在炭盆前慢悠悠地反驳:“哪有什么该过的日子,只要是她们想过的日子就行。”
一切终于要在年关来临前结束了,年关可以连休七日的早朝。
这日,裴决难得回来得早,进屋就看到苏岑和苏浩正坐在屋里烤粟子,准确来说,是苏岑正指挥着苏浩烤粟子,满屋子都是粟子香,一见他,苏岑就从垫着软垫的躺椅上跳起来,献宝似地把刚剥出来,还热乎的粟子塞到他嘴里:“尝尝,是不是很甜。”
裴决解开身上的披风,披风上镶着一圈银灰色的雪狐毛,上头还沾着雪,被屋内暖乎乎的空气一烤,就化成了点滴的水,随着裴决的动作抖落在地。
“甜。”
外头白雪如絮,屋中温暖如春,苏岑听他说甜,还要给他剥,直接伸手就去拿苏浩刚从炭盆上的铁网里挑出来的粟子,才拿到就被烫到了,直接又给扔了出去。
“怎么这么烫!”
手被裴决抓了过去,他从外头进来,手还是冷的,发着烫的指尖被他一捏,冰冰凉凉的格外舒服,苏岑捏着就不想松开了。
裴决任他捏着,指腹轻轻给他揉着:“你别动了,我给你剥,别又烫到了。”
“小浩在剥。”苏岑看着苏浩正一颗颗往外扔粟子,惊道:“小浩,你不怕烫吗?”
苏浩嘿嘿一笑:“怕啊,这不小候爷要吃嘛。”
看着他略显傻气的笑,苏岑不禁想到,当初他就是太皇太后养在宫里给先帝当预备儿子的那个孩子,如果先帝生的是女儿的话,那岂不是苏浩就会成为现在的帝王?
他稍稍代入了一下,想到苏浩坐在帝位上露出这样的笑容,突然打了个冷战。
“怎么了?冷吗?”裴决拿起躺椅上的薄裘,披到了他肩上。
苏岑摇了摇头,也不想吃粟子了,就把剩下的粟子都给了苏浩,让他出去了。
之前这个时候,他嫌在家里闷,喜欢出去找孙千,或者去花楼里温壶酒,说说闲话,但今年不同,一来是他受了伤,苏母怕天寒地冻地伤口出问题落下什么病根,不让他出门,二来他有了裴决,也不好再老是跑花楼,那些事儿现在都交给小陵了。
裴决的手冷,苏岑却是一直捂在家里,捂得格外暖和,手指不疼了,他就将裴决的一双手拉过来,按到了自己怀里,给他暖手。
裴决面上没什么大的表情,但眼底里却全是笑。
“对了,明日三位将军也要回京都了,赶上了关年,可以一起过个年。”
苏岑当然知道,随着内政平稳,边境也稳定下来,他的三个姐姐路上紧赶慢赶的,也是想赶着回来过年,现如今一切都稳定下来,着实让人心里舒坦。
“也不知道小忆在武威怎么样?开春了我去趟武威,要是孙千敢欺负小忆,看我不收拾他。”苏岑想到那个从小就喜欢黏着自己的小姑娘,离开时完全没有了曾经活泼可爱的样子,低垂着眉眼,周身都弥漫着沉冷的气息。
他其实也觉得心疼,解父解母所做之事,已无可挽回,他们以死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谢了罪,也是想用这种方式希望让贺瑜给解忆留一条活路。
“若论起辈分,你应当要叫他一声……姑姑。”裴决轻声提醒,声音里带着些许调侃的笑意。
这一句,直接把苏岑刚起来的那点忧伤给全敲碎了。
他喊解忆姑姑?
苏岑伸手就捂住了裴决的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裴决难得地露出笑来,哪怕被苏岑捂住了半张脸,但却仍然能看得清楚,苏岑被那满含笑意的眼睛看得心跳有点快,他此时肚子是饱的,身上是暖的,俗话说,饱暖思淫。欲,苏小候爷向来随心,舔了舔唇就将裴相按倒在了就近的躺椅上。
“美人儿,身上这么冷,小爷给你暖暖。”
第二日,也是今年最后一次早朝,众臣上殿议事已近尾声,殿外请奏,青龙,白虎,朱雀三位将军已归京,目前四位将军皆已在殿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