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夏彤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眼里总是闪着明亮耀眼的光彩,照得她心虚惭愧。她慌忙从曲宁远怀中下来,低着头有些无措地绞着手指。
曲宁远非常喜欢夏彤的这个小动作,每当她用怯弱而又干净的眼睛偷偷望向他时,他总是想走过去抱抱她,好好地疼爱她,告诉她,他愿意给她全世界,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他想要好好保护她,让她用那双美丽的眼睛,勇敢地看着这个世界。
“夏彤。”
“嗯?”
“我上次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好了吗?”曲宁远问出口后,微微地有些懊恼,还是太过急躁了,不应该现在问的。
“我……我还没想好。”
果然,曲宁远感到一丝挫败,可依然体贴地望着她笑说:“没关系,我不逼你。”
“对不起。”
“不用道歉啊,你这样说我会觉得你在拒绝我。”曲宁远抬手捋了下额前的刘海,转移了话题,“明天是我20岁生日,你陪我一起过好吗?”
那天夏彤带了一大盒巧克力回宿舍,她一进门舍友就围了上来,最近大家都已经习惯夏彤出门会带好多好吃的回来和她们分享了。严蕊盖着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看金庸的《鹿鼎记》,夏彤走过去,将剩下的一半巧克力放到她的被铺上,严蕊抬头瞄了她一眼,继续看书,一只手伸到盒子里捡了一块巧克力剥开塞进嘴里,嘟哝道:“回来了?”
“嗯。”
“玩得开心吗?”
“嗯。”
“你怎么不吃?”
夏彤望了眼床铺上的巧克力,淡淡地道:“没胃口。”
严蕊眨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她:“什么?你会没胃口?”
“嗯。”
严蕊放下书,很是关心地问:“怎么了?”
夏彤垂着头不说话,严蕊等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夏彤还是不说。严蕊生气地将书一摔,将床上的巧克力都抖落下去:“不想说就别在老子面前唉声叹气的,看着烦。”
每次都这样,心里憋着一堆事,却什么都不愿意和自己说,到底有没有把她当朋友啊?浑蛋!
夏彤没想到严蕊会发这么大脾气,吓得慌了神:“你别生气,我……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严蕊赌气地翻过身不理她,夏彤一直坐在她床头道歉。到最后夏彤也不道歉了,只是安静地坐在她床头,垂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可严蕊小姐脾气犯了,心里委屈,就是不想理她。
夏彤在严蕊床边坐了好久,一直到宿舍人都睡着了,她还没有离开。冬天的夜里,女生宿舍里依然很冷,夏彤穿着单薄的棉衣一坐好几个小时,身子早已冻僵了。
严蕊其实也没睡,她只是生着闷气,拉不下脸来理她,只能在心里恨恨地嘀咕,白痴夏彤,不去睡觉干吗呢,真是的,冻坏了怎么办?
“严蕊,你睡着了吗?”夏彤轻声地叫她。
严蕊没说话,过了好久好久,才嘀咕一声:“我睡着了。”
“这样啊,那我跟睡着的严蕊说一个秘密。”夏彤轻轻地低下头,还未说话,眼眶就红了,“我认识一个人,他总是有好多秘密,心里有好多好多苦,可他总是什么都不说。我也像你一样,总是希望他说出来,说出来,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我每次为了骗他说,我总是说:你看,我睡着了,我什么也听不见,所以,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好了。我每次都这么说。”夏彤的话语依旧拉杂而破碎:“可是,即使我这么骗他,他也不会对我说,只是很难过很难过地抱着我哭。”
说到这里,夏彤停顿了一会儿,感觉到两行泪水从面颊滑过,冰凉冰凉的,可叙述还在继续:“我也总埋怨他,为什么总是一个人独自承受呢?后来,我也变得有好多好多秘密,我也变得有好多不开心的事,可是我也不能说。”
黑暗里,谁也看不见谁,夏彤的声调不自觉地有些颤抖:“我终于了解了,他不是不愿意对我说,而是说不出口。他不想让自己在乎的人看见自己的脆弱、痛苦、丑恶、自私,他想让他在我心里,至少是在我一个人的心里,是一个美好的人。”
“严蕊,你是个幸福的女孩,也许,你永远也不会懂这种感觉。对,你永远也不要懂这种感觉,永远也不要懂。”
真的太痛苦了,真的好痛苦!夏彤的倾诉无法再继续,窗帘遮挡住了楼外闪烁的霓虹,只有一两丝光线透过缝隙偷偷地钻进了屋子里,在墙上涂抹出几片暗暗的光影。一直装睡的严蕊忽然地觉得心脏的地方有一种沉沉的、闷闷的疼痛感。直到很多年后,严蕊才明白,那种感觉,叫心痛,那个女孩,最终变成了她无法言说的痛,变成了她一触碰就会鲜血淋漓的伤口……
第二天清晨,夏彤顶着红肿的眼睛醒来,用冷毛巾敷了很久,还是肿肿的,一看就知道她哭了大半夜。早上还要上课,夏彤只能借了严蕊的黑框眼镜戴在脸上遮丑,严蕊取笑她本来就长得呆呆的,戴上大大的黑框眼镜就更呆了。夏彤抓着眼镜戴也丑,不戴也丑,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戴上了。戴上的结果就是一路上被班上好多同学笑话,说她装非主流装得不像,反而像个书呆子,夏彤默默听着,但依旧坚持戴着眼镜。
坐到位置上的时候,夏彤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曲蔚然已经来了,坐在位置上做考卷,轻轻垂下来的刘海遮住眉眼,俊美的容颜上没什么表情。他像是发现她的目光一般,抬起头望了过来,夏彤一惊,连忙收回视线,心里怦怦地跳。
自那天在雪地里分手后,她就没在和他说过话了,其实也不是曲蔚然不理她,而是她不去找他了,所以两个人就像是断了联系一般。想想,他们俩之间,好像总是她主动去找他的呀,要是有一天她不主动了,那他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来找她?夏彤一想到这里,心里委屈,害怕得直想哭,她使劲眨了眨眼睛,让鼻子里的酸意退去,使劲地敲打了两下自己的脑袋。
“又自寻烦恼了吧,笨蛋?敲吧,本来就笨,再敲就变蠢了。”严蕊走过来,顺便将一个巨大的纸盒子顿在她的桌面上,“给你。”
“这是什么?”夏彤疑惑地问。
“这个是一套美国产的什么什么牌子的攀岩工具,反正是最好的那种,我说不上来英文啦。”
“你给我干吗?”
“你昨晚不是说曲宁远生日你不知道送什么吗?”严蕊挑眉道,“我家正好有一套这个,不知道几年前人家送的,拆都没拆,根本没人用,放箱子里不如拿来给你送人了。反正曲宁远喜欢攀岩,正好物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