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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垂着眸子,没人能看清她的心绪。
蔻香虽不那么老练,可她生在宅院重门里,看多了人心世故,有种直觉堵着她的口,叫她说不出话来替林三郎分辨。
铜钱串推来让去的,还是留了两捆在桌上,众人送蔻香出去。
“我很好,让二娘子别担心我,有什么事儿就写信给我。”明宝清说着顿了顿,目光沿着院墙眺望出去,又转过眸子望着蔻香,“话说,酿白河上游可有你们家的庄子在?”
蔻香想了片刻,道:“有啊,不过是四房的庄子。”
“四房,是二娘子的小叔,邵司丞那一房吗?”明宝盈记这些官职可比明宝清还要清楚。
蔻香点点头,道:“不过七郎君已经不是太府寺的司丞,而是少卿了。”
“真是年轻有为。”明宝清的夸赞点到为止,蔻香面上也没多少与有荣焉的表情,只因四房是庶出,与大房关系平平。
太府寺与司农寺的官署相近,邵七郎又做到了少卿之位,照理来说请他打听一下明真瑄和明真瑶的情况不是难事。
蔻香却低了头不敢看她,嚅嗫道:“二娘子才提了两个字,就被敲打了。”
明宝清忙道:“我知道二娘心里有我,可千万不好为了我的事与长辈起龃龉。”
蔻香来时的车马掩在屋侧,钟娘子瞧见了没出声,等蔻香走了才拈着帕子走过来,满眼好奇。
蓝盼晓道:“是从前故交,还望钟娘子……
钟娘子摆摆手,拍拍胸口道:“我晓得。”
她不是纯粹好奇来探问的,见明宝清要回去了,忙张口唤住她,道:“明娘子。”
明宝清转过身来,钟娘子笑道:“前个你母亲拿着那扇柄小绣圈去我家借丝线来配,我那小姑子一眼瞧上了,当下不好意思说,只叫我来问,能不能给她也做几个绣架,最好是一个手拿着,一个搁桌上,就跟你们屋里的一样,再多一个可以绣衣裳的大绣架。”
“这绣架简单得很,看都看得明白,她打嫁妆本来不就找了木匠吗?”明宝清不解道。
“木匠做是能做,但做新玩意,定是狮子大开口,还要拿了你们的绣架去照样子,碍了你母亲的活计。”钟娘子显然也是翻来覆去想了的,“而且郎君哪有女娘细致啊,他知道我们绣东西要怎样才好使吗?你这绣圈是双层活扣的,能打开,能嵌住,那个摆着的小绣架是能滚卷起来的,又秀气又精巧。若是一般物件,我那小姑子还不会开这个口。”
钟娘子都这样说了,明宝清也不好回绝,只是钟娘子要明宝清自己说个数来,叫她有些张不开嘴。
人家本就是存着又要东西好,又要价钱低的心思才得出这个主意的。
明宝清思忖片刻,道:“那咱们就不说钱了,只要周郎君使长工砍柴火的时候,能捎我们一捆就好,砍柴火实在累人。”
瞧着钟娘子惊喜的神色,明宝清又道:“还有做绣架所需的木料,也请周郎君备下。”
“应该的,应该的。”钟娘子喜不自胜,道:“那我现在就回家说去,明儿就给你们送来。”
砍柴这事日复一日,沉重烦闷,但又避不得。
明宝盈甚至松了口气,笑道:“那我就趁这两日清闲,进城替文先生抄卷子吧?”
“也好,可以去宣平坊的法云尼寺借住。”姐俩很自然地商议起来了,明宝清道:“这回要买些纸笔回来,小妹不能再用树枝练字了,多买一支给那滑头小儿吧,蘸水在石板上写也比用树枝划拉要好,再就是带一本《开蒙要训》回来。”
她们十分自然地讨论,不察蓝盼晓怔怔瞧着她们的背影,回过神来,抬眸望着翠竹潇潇,微微抿紧了唇。
明宝盈去城中抄试卷,临去前同林姨说的时候,她恍恍惚惚的,可忽然回了神,一把攥住明宝盈的手,道:“带三郎回来?”
明宝盈哪有这等本事,跪在林姨跟前红了眼。
林姨拂掉她的手,再不说话,老苗姨在旁冷眼瞧着。
明宝盈住在城中没有回来的当夜,林姨不知怎的不肯歇下,起身里里外外走了一大圈,众人挨个解释说明宝盈过三两日就回来,只老苗姨‘哼’了一声,道:“人家不是想女儿来的。”
正要下床来看看林姨的明宝锦缩回了脚,蜷进了被窝里,决定想一点愉快的好事。
她选择回味起晚膳时吃的豌豆饭,米饭里虽渗了很多粟米,但被蒸煮过后香气柔和,夏日的豆荚新嫩甜幼,带一点点微脆,明宝锦捧了碗细细嚼吃着,只觉得越嚼越甜,是真切的甜味而非幻觉。
“你自己一个人美什么?”明宝清把明宝锦的小脸从被窝里挖出来,摸摸她有些濡湿的额发,不解地看着她闭着眼翘着嘴在那笑。
明宝锦笑嘻嘻地拱进明宝清怀里,道:“明天吃莴苣好不好?”
前院那块小地里的各色香蔬都长出来了,明宝锦侍弄得很用心,每隔一日就会摘拔一次草,如若不然,野苋菜就会霸道地挤满整个菜地,虽说嫩苋菜也好吃,可总也想换换口味,不能都被苋菜挤没了。
尤其是种了莴苣的那一角,莴苣初生时长得很慢,叶片贴着地,偶有一只小鸡逃逸出去,准是冲着莴苣嫩叶去的。
明宝锦日日盯着,熬到天气渐热时,她惊讶地发现莴苣长得飞快,叶片茂密,茎秆直生,鸡仔们虽也长大了些,但也只能望洋兴叹。
“嗯,老苗姨说茎变成白绿色就好吃了。”明宝锦对这些事儿记得很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