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枕月刚被卖进楼就能稳坐花魁的位子,甚至极受信任以至于能在顶楼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当真不止是因为这张脸。
她实在很会说话。
沈忆听了片刻,也差不多听出来,秦峰青在此接待赵梁,其实不过是聊些私人闲话的一个消遣,孔雀楼也本就不算什么正式场合,他们也并不准备商议什么正事。
枕月显然也对这一点非常清楚,时而活泼时而文静,在快冷场的时候便适时接过话,在不该说话的时候就保持安静,甚至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分寸拿捏得炉火纯青,赵梁和秦峰青的眼神数次在她身上流连,显然极其满意。
听着两人从北境的好酒一直聊到京城近来热门的八卦,沈忆面无表情,心想,得,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然而没想到,几句话后,秦峰青道:“殿下在京城,想必极为不易,赵大人陪伴在侧,定然辛苦。”
赵梁语调沉凝:“眼下正是立太子的关键时刻,自然与平日不同。”
说到此处,他忽然停下来,目光扫向自进门后便默默无闻的沈忆,淡淡道:“你,出去。”
沈忆心如擂鼓,却是一动不动,只抬起头,睁眼茫然地望着赵梁。
枕月笑道:“忘了同大人说,奴家这丫鬟又聋又哑,是听不见大人说话的,大人既在意,奴家让她出去就是。”
她随即转过头,就要给沈忆做手势。
赵梁扫一眼秦峰青,对方面上始终是一如既往地淡淡笑意,他抬手道:“不必了,我信得过秦大人。”
枕月微微一顿,悄无声息地和沈忆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过头对着赵梁嫣然笑道:“大人尽可放心,秦大人一早就定下了规矩,孔雀楼上上下下,绝不会多听一句不该听的,说一句不该说的,这好些年了,更是从未出过差错。”
秦峰青浑浊昏黄的眼珠微微转动,看了枕月一眼。
中年男人向来严肃的面容终于温和了些许,他看向秦峰青:“秦大人这些年的辛苦,本官知道,殿下更记在心里。只是如本官之前说的,孔雀楼的事恐怕瞒不住翊王,你尽力便是,殿下不会怪罪于你,可那处地方,你万万不可叫翊王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秦峰青当即拱手,缓缓道:“大人放心,翊王对此事毫无察觉,臣定再三小心。”
一旁,沈忆的身形却是微不可查地僵了一瞬,转眼又恢复正常。
听这赵梁的意思,瑾王在帝巳城做的脏事,竟然不止孔雀楼一件,且那件事,似乎远比孔雀楼重要得多?
沈忆几乎屏住了呼吸,面色虽无异样,心却跳得飞快,袖底的手指更是紧紧攥住了,也就是她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才能在这时没有显出半分震惊之色。她很快冷静下来,暂且将这事记下,继续听他们闲聊。
这时,只见门扇上一道人影疾步而来,在门前急停,砰砰拍门道:“大人,不好了!楼下走水了!”
秦峰青霍然起身!
他死死盯着那门扇,神色惊疑不定。
一旁,赵梁缓缓站了起来,一言不发。
少顷,秦峰青似是下定决心,对赵梁说:“赵大人,楼下出了些乱子,下官前去看看,大人从密道先行离开,下官处理好后,便来向大人告罪。”
即便出了这样的意外,赵梁却仍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只淡淡颔首道:“秦大人自便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