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还有多久到,师傅?”
司机的目光穿透面前破碎的挡风玻璃,穿透了荒漠上裹挟着沙粒飞舞的劲风,穿透了地面与烈日间蒸腾的悲怆的热浪,直到远方的模糊的公路。
他舔拭着自己干裂的嘴唇,还是用坚定的语气回答道:
“快了,少梅!”
“快到了!”
顿了顿,他嗫嚅着嘴唇,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这是……最后一次了。”
车子仍旧朝着前方横冲直撞,车身不断摇晃,地面上碎石遍布,路好像越来越难走,原本一片平坦的公路出现了大量的裂纹,这种裂纹一路蔓延向了前方的山川,直至看不清楚的模糊深处。
远方的世界已经不再清晰。
每过一段时间,司机会定时鸣笛,这尖锐的笛声像是一种信号,会唤醒靠在车窗处出神的顾少梅。
随着顾少梅清醒,此方世界也会变得更加清晰一些。
但这样的清醒终究是少数时候。
开车的赵二知道,随着外面世界那些负责研究顾少梅的人员被【大清洗】之后,滋养顾少梅身躯的营养液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更换了。
如今的顾少梅的身体,已经无法再继续维持下去。
她快死了。
这辆大巴车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新的乘客,一直都是他开着车,一遍又一遍带着顾少梅在路上行驶着,去向所谓的三海镇,去向那根本没有未来的未来。
赵二曾开玩笑地问顾少梅,是不是真的没有看见过海。
顾少梅告诉赵二,以前邙说,等事情做完了,他就带她去看海。
但后来,她没看见海,也看不见邙了。
再后来,载着二人的大巴车一遍又一遍地行驶在了这条路上,一次次穿过所谓的三海镇。
但顾少梅已经全不记得。
她忘了好多事。
她忘了,三海镇其实根本没有海。
所以,纵然已经去过了很多次三海镇,但顾少梅还是想要去再去一次。
她坚信,只要再去一次,就一定可以看见海。
破旧的大巴车发出了难听的轰鸣声,隆隆作响的模样像是一只随时都要散架的怪兽,赵二将油门踩到了底,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向着三海镇冲去。
坐在了后面的顾少梅画了一会儿画,便又对着窗外出神,双眸中的神采似乎也渐渐融化成了那模糊不清的阳光的一部分。
她看着景色犹如油画一样流淌向了身后。
她看着高山与旷野成为了不可触及的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