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骄并不知晓吕源所住的地方,随意找了家客栈将人扔了进去,付了几天的房钱,又细细交代了小二好生看顾着些,他便回了。
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治安在京兆府控制之下,尚且可以信赖,他也不是很害怕吕源被人给宰了当人肉包子卖。
今日他出得宫来,算是出来放风。
方艳也不能一直把他给关在宫中,既然关不住,索性就不关,更何况她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也不留他。他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在宫里住着,时不时出来晃荡。
他专门等到了今日科举结束,前来祝贺吕源的,也早就料到他果然身边没有旁人。吕源此人,娶过妻,也生过一个女儿,可惜妻子在孕育第二胎的时候难产而死,女儿也有一次喝了凉水,死掉了。
他孤零零一个人,纵然是得意之时,又有谁能来祝贺他呢?
出了客栈,顺着长长的宽阔街道走下去,权当是活动活动腿脚。
先帝之死的影响渐渐地消减了,街上四处悬挂的白色灵幡或是被风吹去,或是被雨洗涤,都破败起来。
因为人为的干预而陡然消停的市场有了复苏的迹象。
尤其是随着科举的如期进行,供应举子们应酬交际的酒楼之类早就恢复了营业。
虽是已经入了深秋,街上的人却比先时还要多一点。
杨天骄一路走到了街尽头一处院子,漆了红色的一扇大门在风吹雨打中蒙上了许许多多的尘土,大门的下半部分几乎是全然的灰色,一粒粒的泥土肉眼可见。
他轻轻扣了扣门,先是五下毫无规律的敲击,然后三长、两短、两短、两长。
没有应答。
几声婉转的鸡鸣声从院子中传来。
他侧耳倾听,转身离去。
御书房中方艳紧赶慢赶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一应事务,终于得空去后宫看看。
或者说她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去面对一家老小,而刘太妃和方世平想必也想开了刘建安的死。
有时候家庭关系比任何关系都要难以处理,方艳深有体会。
她到凤宫中去的时候,程月儿和刘太妃正在下棋。
这没什么稀奇的,后宫寂寞,两人常用来打发时间的手段而已。刘太妃喜欢下棋,程月儿喜欢刺绣,因此她们有时候一起下棋,有时候一起刺绣。总归在方成乾死之前,日子也就这么过了。
难得的是,方世平和方世安居然都在,方世平占了一个太妃椅,颠颠倒倒摇头晃脑读着一本不知什么书,方世安坐在他旁边,脊背挺直,目光平视,是太傅教他的标准坐姿,但是眼珠子时不时往方世平那里溜,也不知方世平究竟看得什么书这么引人入胜。
方艳奇道:“世安今天不用上课吗?”
刘太妃琢磨着棋盘上一个黑子的布局,充耳不闻。
程月儿下棋的水平虽不高,却有着百分百的投入,每次对弈都是竭尽全力,绝不轻易认输,因此冥思苦想之中也顾不上她。
最后还是方世安背着手正经道:“禀告皇姐,太傅近些日子受了风寒,不能教书了。我前些日子小测表现大好,太傅准我在他病好之前不必上课。”
“你太傅是谁来着?”方艳随口问道。
方世安答到:“皇姐,我的太傅是康大萍康学士。”
“康先生是秦岭一派的泰斗,学问高深,跟着他好好学。这些日子风寒盛行,你自己也得小心身体。”
方世安点点头,小大人一般说了句:“谢皇姐关心。”
旁边伺候的大宫女给方艳拿来一个垫着青色抱枕的椅子,那青色的抱枕用得时间长了,有着一股子烟火气,但是上面隐约绣着的青绿山水并没有因为这烟火气而变得俗气,反而更加得彰显出一股子贵气。
方艳生硬地和方世安打过招呼,抱起柔软的抱枕坐到椅子上,吸了一口常备的碧螺春,茶叶的香气充溢了满身。
忙里偷闲最是神仙一样的享受。
喝口茶,又问方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