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有东西闪过去,宋立言低头看向红瓦倒下的地方。
蛇群散去,地上空空如也,只剩了殷红的妖血还散发着恶臭。
“……”
楼似玉被他抱在怀里,看着他的眼神,无奈地笑道:“才发现呐?晚啦,那红瓦是双头蛇,你砍她一个脑袋,她还有一个脑袋,早趁着你分神祭鼎的时候就跑了。”
黑了半张脸,宋立言闷声道:“我不知道此事。”
“也不怪大人,这红瓦狡猾得很,向来只露一个脑袋,另一个缩在肚子里,随时打算保命。这都多少年了,她也只失过这一回手。没关系,咱们下次再逮着她,就将她切断拿回去煲汤。”
宋立言松开她,黑漆漆的眸子看过来:“你认识她。”
不但认识,那妖怪看起来还怕她得很,而她之前却一直没同他说起过。
眨眨眼,楼似玉拿了手帕擦拭他脸上溅着的血,小声道:“认识她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值得你瞪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但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她今日要不出现在这里,我都快忘记了。”
“说。”
“……哎,您就不能稍微温和些?”她不满,“女儿家向来是喜欢听好话的,听得欢喜了,说得就多。”
要是别人敢这样同他讨价还价,宋立言肯定横着獬豸剑就过去了,但话从面前这人嘴里说出来,他只觉得好笑:“掌柜的就这么爱贫嘴?”
“也还行吧,其实是不太想提陈年往事,但大人若是非要听,奴家说了也无妨。”楼似玉皱着鼻子看了看天色,“边走边说可好?”
这么晚了,蛇妖定是不敢再回来,两人也不可能在这里歇一晚。宋立言点头,传音宋洵叫他来处理残局,便带着她出了义庄。
“两百年前蛇王勾水为祸人间,造了很多杀孽,引来了上清司的追剿。”踩着路上的枯叶,楼似玉慢悠悠地开口,“他死之后,内丹被一个叫回溯的蛇妖拿走,将之封印,天下由此太平了几十年。”
“封印内丹?”宋立言看她一眼,“我记得你说过,常硕的内丹是有人散尽三魂七魄才封印住的。”
“是啊,妖王的内丹何其厉害,随便藏在哪儿都是妖气四溢。若不封印,只会引发更多的杀戮,但要封印,便是要以魂魄为祭,谁都不能豁免。”楼似玉叹息,“回溯是个温柔的妖怪,我欠了他人情,便在蛇族残部逃亡之时帮了他们一把,让他们躲进了岐斗山的峡谷里,并且定下誓约,若有蛇妖敢出来为祸人间,便以勾水内丹之妖力,令其魂飞魄散。”
“大人看见的蛇胆草,便是当年定约之物,能借着内丹福泽蛇妖子孙,亦能行内丹之力,罚不轨之妖。”
侧头看他,她眼里有叹惋:“只要大人放了殷殷,让她将圣物带回去埋在蛇胆草之下,浮玉县就不会有人再死——起码不会死在蛇妖手里。”
脚步一顿,宋立言侧头:“我怎知这不是你为了骗我放她而撒的谎?”
“行这一步,若是错了,大人大可再找机会去将这东西拿回来。但要是没错,就能救很多人的性命。”楼似玉道,“奴家知道大人能分轻重。”
轻笑一声,他道:“楼掌柜还是这么会说话,若我不放人,便是不分轻重了?”
咧嘴咬着下唇,楼似玉拽着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大人知道奴家不是那个意思。”
“别撒娇,没用。”
说是这么说,心里却分明是受用得很,宋立言定神骂了自己一声,将袖子收回来默念两遍《清心咒》,才又板着脸开口:“这么说来,如今这一场灾祸,与你当年的放虎归山不无关系。”
“话不能这么说。”楼似玉道,“殷殷也说了,红瓦是蛇族里的反叛一派,她们为乱当诛,与其余蛇妖有什么关系?那么多蛇妖一个人也没害过,就躲在结界里吃点老鼠和鸡什么的,至多再捡点没人收的野尸,罪不至死。”
“妖就是妖。”宋立言道,“一时仁慈,也不会永世仁慈,还是斩草除根来得好。”
气得咬牙,楼似玉瞪他。这都多久了,这人说话怎么还这个德性,怎么听怎么膈应人……不对,膈应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