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懵了,像是脑瓜顶上劈下来一道雷,被从头到脚劈得血淋淋。他一定是听错了,一听是听错了……贾琏刚刚在几个月前被皇上提拔为户部侍郎,这可是正三品的大官,满京城数也就只有那么有几个。这等恩赐已经是无上荣耀了,何必在封一个爵位下去。这爵位可不是谁便谁都能封的,那可是保家卫国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立过军功的人才有资格当。贾琏这半年来作什么了,只是在京本分的当官,管管他那一亩三分地而已。他能有什么大功劳?
所以,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贾政抠抠耳朵,瞪着那报喜的小厮。
小厮乐得嘴都要开花了,眼巴巴的盯着政二老爷,本来还以为会得个赏钱的,就是没有也该能看见二老爷欢呼的样儿。可二老爷这表情是啥意思?不高兴?
贾政咳嗽一声,又瞪那小厮一眼:“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厮有笑起来,大声冲贾政喊:“二老爷,皇上下旨说琏二爷立了军功,要敕封琏二爷为广陵侯!”
“竟然真的是封爵,他这半年只是在户部干活,怎么还能立下军功呢?”贾政万分不解,激动地质问小厮。
小厮怕了贾政,抖着嗓音:“听说是因为琏二爷在西北献计有功,利用发芽的土豆智破蛮夷几十万大军,几乎不费我宋军一兵一卒。前天四皇子班师回朝后,就将琏二爷的功劳陈表上去,还说琏二爷的“土豆芽计策”堪称是当世绝妙的第三十七计!”
贾政踹那小厮一脚,怨其讲话眉飞色舞。他急冲冲的走出去,没两步,又急冲冲的赚回来,在厅堂内背手弓腰徘徊。
那小厮见二老爷这幅样子,再笨也才明白了,心里骂二老爷小气见不得大房好,那几文赏钱他也不图了,倒不如把这事告诉大老爷去,还能得更多。
小厮悄悄地退下,转头直奔荣禧堂。
荣禧堂内,贾赦和邢夫人刚得到消息,双双高兴地笑着,嘴巴恨不得咧到耳根子上。
邢夫人最是开心,这段日子她一直是和贾琏互相帮衬的关系,他好,自己就好。而今这孩子封了候,那她就成了侯爷的继母,想想就是很叫人高兴的事儿。
贾赦乐够了,就气哼哼起来,意识到自己更加没法子对着孩子报仇了。上次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他从荣府弄了出去,这笔账他忍辱负重了三个月,还没报呢!
贾赦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拍完大腿拍桌子。搞得一屋子人以为大老爷是因为儿子封爵太高兴,有点癫狂了。
贾赦抹了抹眼角的泪,打发邢夫人先去老太太哪儿,他要自己呆会儿。这时候,给贾政传话那小厮来了,有样学样的跟贾赦描述了贾政反应。
贾赦啐一口直骂:“他就是见不得我好。以前瞧我没他出息的时候,就在我跟前显摆一副读书的人姿态,不屑与我言谈,还叫我多管管儿子。而今他自己丢人了吧,儿子他也管不好,那宝玉还是我儿子教出来的呢!”
如此提起贾琏,贾赦就格外地骄傲。抬手叫人赏了那小厮,就乐呵呵的瞧着二郎腿儿哼起了小曲儿。
哼着哼着,贾赦又想起贾琏害他去庄子上静修的事儿来,一巴掌拍下去就开骂。“混账小子而今封了爵位,还不定怎么折磨我呢,不行,我助长他的志气,这笔账一定要算清楚。”
等贾琏受封从宫里谢恩回来,贾赦就第一个拉贾琏到跟前。
“前两天,你说年关将至,户部公务繁忙,你没时间见我。现在你总有时间了吧?”
贾琏点头,“有。”
贾赦牟足了怒气,挺胸抬手,指着贾琏的鼻子尖就要开骂,那厢突然有老太太派丫鬟来传话请贾琏过去。
贾琏冲贾赦笑了笑,似乎在讥讽他白酝酿情绪了。
贾赦见儿子这副欠揍的表情,就牙根痒痒,抬手就想揍他。
贾琏朗朗诵读:“当年桃花树下见,翠裙——”
“给你我闭嘴!”贾赦听头一句觉得耳熟,后来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他写给孙家寡妇的情书,贾琏这个臭小子竟然看了,还背了下来!“你……你……”
“不知老太太是否喜欢这首诗?说不定听了之后,她老人家还会夸赞老爷文采斐然呢。”贾琏笑道。
贾赦吓得身子一抖,忙拉住贾琏的胳膊,笑嘻嘻道:“你瞧你这孩子,你老子不过和你玩笑几句,你便当真了。之前的事几不提了,不提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今儿个是你封爵的大喜日子,估摸着老太太早着急见你了,咱们爷俩赶紧去吧。”
贾琏头一次见贾赦翻篇这么快,看来教训吃多了,他终于有了觉悟。
去贾母院的路上,贾赦沉默了一会儿,才目光凝重的望着贾琏,问他:“孙绍祖怎么样了?他娘那边呢,还在京么?”
贾琏突然顿住脚,转头看他。倒把贾赦吓了一跳,贾赦很心虚的低下头。
“没想到你还惦记着他们娘们。”贾琏这声没想到,没有讽刺的意思,虽然贾赦和孙家寡母的关系上不得台面,甚至到现在是拖累他的状态,但贾赦没有急于撇清自己和她们的关系,还回去问候,显然说明他是并不是一个不负责任无情男人,应该算是个有点情分的无赖纨绔把。不过他至少知道念着旧情,可别那些伪装成正人君子,到关键时刻便无情无义的人强多了。
贾赦还以为贾琏这是生气了,忙解释:“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毕竟那孩子是他自己做错了事招致祸端,我也帮不了什么了。”
“你的确帮不了什么,他徒刑去了云南,她娘改嫁了,跟着一个云南一个望人茶商走了。”贾琏道。
贾赦有点呆,细问了具体情况,得知望人族中的风俗尚可,茶商也不会为难于她,才算安了心,再不去过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