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辞看着我眼睛一字一顿说,“周太太犯错,更不可饶恕,因为她丈夫是我。”
“是您就完全不近半点人情吗?”
“怎么近。”周逸辞严肃打断我,“我没有责备她无法生育,没有计较她不堪过往,甚至用一切手段不惜财力为她续命,不知满足的女人,再一味的宠惯下去,只会让她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那周先生爱周太太吗?”
我没有理会他那些辩解,我只想知道这个,所有的冠冕堂皇都不及除去一切雕饰的肺腑之言更值得听信。周逸辞指尖在反光的不锈钢刀叉上来回摩挲着,他反问我,“爱情在婚姻里重要吗。”
“不重要吗?”这是我听到的最有趣的笑话,“婚姻的基础不是爱情还能是什么?”
“除了爱情,什么都可以作为婚姻的基础,尤其是我和白玮倾这样的人。”
周逸辞话音未落,在我莫名其妙的愣怔中,身后忽然爆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巨大声音几乎要把房盖都挑了。
我立刻回头去看,方棋和那个女人吃饭的餐桌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地上狼藉一片,到处都是破碎的瓷片和一滩混合在一起的糜烂的食物,白玮倾伏在桌上喘息,她手臂内侧的衣袖染了污渍,正一滴滴淌着凝固的酱汁,女人看到这一幕脸色铁青,她从一堆污渍中提起自己的白色的小包,当她看到那报废的漆皮时,她眼睛里都淬了火焰,恨不得把白玮倾掐死。
方棋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她身体不好,你不要动手。”
女人用力要甩开他,她朝着方棋大声辱骂,“她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倚仗自己快要死的人,我活着就得让她到底吗?”
女人说完要冲过去和白玮倾厮打,方棋有些恨铁不成钢,他用力将她朝桌子上一推,女人脚下打滑摔倒在上面,重重的磕了腰,她扶着伤痛部位瞪着方棋,方棋说,“你知道白家吗?和周逸辞联姻的白家,你有怎样的爹妈,能在背后支撑你对白玮倾动手?”
女人一怔,她被气糊涂了,又倚恃方棋的新欢,脑袋一热忘了自己和白玮倾云泥之别的身份,她身上的嚣张气焰收敛了一些,方棋见她不再吵闹,他走过去把她扶起来,用纸巾为她擦了擦背后沾着的污秽,女人小声问他会不会甩掉自己,方棋犹豫了片刻,他说不会。
女人听到答复后立刻抬头看向白玮倾,她眼底的光非常亮,透着一丝胜利者的喜悦,我嗤笑了一声,同样看戏的周逸辞问我笑什么,我说,“真不明白,那样男人有什么好争抢的。”
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姑娘和一个世家大族千金之间的掠夺,这让遭了背叛的周逸辞情何以堪。
不过周逸辞根本没往心里去,他饶有兴味的注视眼前一幕,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愤怒,直到白玮倾累了,从方棋口中得不到任何结果,她转身要离开,颓废无力中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她脸色变得更难看。
方棋顺着她惊愕的目光也看到周逸辞,他非常慌张退后了两步,周逸辞微笑和他打招呼,“伤好了吗。”
方棋惊恐戒备,我冷笑说,“当然好了,不然方先生也不会在这里泡小姐。”
那个女人听不惯,她质问我说谁呢,我看着她,“说你啊。这都抬举了,小姐才不会眼拙到什么没出息的男人都勾,而且你身上的气质,只能充其量算做一个站街女。”
女人被我气定神闲的辱骂侮了个脸色铁青,她捅方棋要他帮忙出头,可方棋脚都软了,女人气不过,在他背上狠狠拍打了一下。
白玮倾和周逸辞互相凝视彼此片刻,她扯出一个极其惨淡的苦笑,“满意了吗。”
周逸辞问她满意什么,她说,“离开你后的我,过得很惨。”
周逸辞嗯了声,“这是你的选择。”
白玮倾深深吸了口气,她没争辩什么,也没有脸面久留,她十分凄芜离开了餐厅,方棋拉住女人也往外走,经过周逸辞身旁时用力低垂着头,恨不得立刻逃离。
我看着白玮倾踉跄的背影,看着方棋冷淡厌倦的眉眼,以及那个青春靓丽的女人胜券在握的气场,我忽然间明白周逸辞为什么叫我来这里。
他让我清楚看到,这世上没有哪一段感情能真的承受住一切考验,把全部赌注押在另一半给予的爱情上,是最愚蠢的选择,会重蹈白玮倾的覆辙。
生死病魔、权势漩涡、美色诱惑,都会成为让一个人面目全非的东西,而能握在手里的才最重要。
穆锡海可以给我钱,给我最好的生活,我可以光鲜亮丽以他姨太太的身份存在,接受众人的尊重和恭维,这远比情人的身份有保障得多,哪怕分道扬镳,我还能分到一笔庞大的资产作为补偿。我不爱穆锡海,所以我不会为他以后的冷淡背叛而伤心失落。
周逸辞永远不能像他父亲那样给予我堂堂正正的身份,就算他肯,在他父亲的索要和强求下,周逸辞也无法与我善果,拒绝只会让刚刚有所缓和的亲情再次破碎,很明显他选择了牺牲我保全他另一份东西。
我也是在这一刻,在我和周逸辞腹背受敌终要结束时才明白我对他的感情。
我早不是最初那个只为了求得依靠才在他面前逆来顺受的女人,我沦陷了。
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于他的生活里,跌入了万丈深渊。
我鼻子发酸,拼了命的隐忍,我找不到借口让他放弃这个念头,我生存的根本都掌控在他手上,周逸辞想要折磨一个人自然不会有死里逃生的好下场,我不能为了无法改变的局势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