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用机械声音解释道:“也许那是因为你也快死了。”
帝国大师范咳嗽着阻止封余把那辆自行探测车推入山崖下进行海葬的强烈冲动,喘息着说道:“你们一个活了差不多一百岁,另一个得活了几万岁,能不能不要天天像小孩子那样吵架?”
自行探测车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这里的辐射确实有问题,强度非常大,但好像对人体没有什么伤害,相反……好像还很有好处,你们可以尝试仔细体会一下。”
封余缓缓闭上双眼,大师范闭上双眼,然后两个人睁开眼睛,流露出震惊不可置信的神色,几乎同时说道:“是真气!”
对于他们来说,这片山顶仿佛浓罩在充沛的真气之中,几乎只是瞬间,他们就感觉苍老的身躯内重新充满了力量,那种鲜活的令人感动的生命味道随着湿润的海风滋润着每一颗细胞。
就连邰之源都感受到了,他眯着眼睛望着自己不再颤抖的双手,发现大脑里不时剧痛的神经放电现象,竟然得到了极大的好转!
老少三名旅客缓慢走到山崖旁,望着开阔的海洋,望着远处飞翔的海鸟,望着更远处星星点点刚刚驶入眼帘的船帆,不禁被那股自然的鲜活气息带来的感触湿润了眼眶。
大师范流着眼泪赞美道:“生命啊!你多美好,请你停一停!”
自行探测车里再次响起老东西机械的声音:“这是席勒的诗。”
忽然有另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浮士德,歌德。”
三人愕然回头,大师范望着声音响起处,身体剧烈颤抖然后僵硬,啪的一声直接跪倒在地痛哭难止。
山崖那头坐着位少年,不知道他何时出现在这里,感觉他又仿佛永远就坐在这里,他身上穿着件剪裁简单,却颇具古意的黑衣,脸上蒙着一块黑布,蒙住了这双眼也蒙住了这天。
……
……
很多年前的那辆黑车,缓慢驶过联邦宪章广场,看到五人小组的仿古铜雕像,看到军神李匹夫的雕像,然后去到星河公墓。
在沈老教授墓前放一束白菊,许乐提着一瓶酒走到施清海的墓前,他静静望着墓下那个流氓公子,忽然开口说道:
“自从你死之后,我就很少喝别人递过来的酒水,你当时如果不贪那一杯该有多好,现在我们还可以一起喝酒。”
他打开手中的文俊布兰迪一号,缓缓倒进墓碑前的泥土里,微笑说道:“不过如果不贪杯你也就不是施公子了,也不知道你在那边过的好不好,我多给你倒些酒,记得再也不要偷人酒喝了。”
邹郁和钟烟花走了过来,分别站在他的身旁,钟烟花想挽他的胳膊,却被他不经意间避开。
钟烟花轻哼一声,蹲下来望着墓碑上那张漂亮的脸,幽怨喃喃说道:“公子哥,你这个朋友真是个禽兽不如的家伙,如果你还活着我肯定找你当男朋友,哪还轮得到他啊。”
邹郁摘下鬓间那朵鲜艳的红花,轻轻放在他的墓碑上。
许乐看着她的侧脸,想起当年那些难以忘怀的往事,忍不住微笑着说道:“现在想起来,流氓的枪法真的挺准的。”
“我不习惯听这些无聊的笑话。”邹郁说道。
许乐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一般都说什么。”
“我和他只有在宪章广场上一起过。”
邹郁沉默片刻后,平静说道:“当时和他在广场上走的那截路真的不长,可惜的是,我明明知道他想要听我说些什么,我却因为奢望能够把那条路拉的再长些而始终没有说。”
钟烟花从墓碑旁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这两个人,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许乐始终没有沉默无语,然后转身离开。
“我终于知道他最喜欢的人是谁了。”钟烟花望着她说道。
邹郁看着被山风从墓碑拂落、落在泥地上的那朵红花,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熊临泉到了,顾惜风到了,珠儿到了,猴子到了,江锦到了,老胡重叠了,史航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文西被萧十四妹推上了山,白玉兰到了,所有活着的人都到了,于是七组到了。
从口袋里掏出两包蓝盒三七,许乐挨个给队员们发烟然后认真点燃,众人看着面前的七组牺牲队员墓地,抽着烟议论将来自己应该挨着谁埋着,谁睡觉时喜欢打呼噜。
许乐抽了口烟,看着烟雾缓慢消散于眼前,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
……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