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柳泉被下人搀扶着来到了偏院。
众多宾客起身迎接。
佘俊年纪虽老,却深揖道,“柳大人节哀。”
“多谢佘大人。”
杨暮客只是起身拱拱手,“节哀……”
“谢谢大可道长。”
柳泉入座后宴席正式开始。
各桌有各桌的话。起初这上位沉默无言。
但佘俊挑起了话头。
“柳大人,京都今年采购礼炮数目缩了三成。长兰溪一直是制作做烟花礼炮为主业,数十万民众以此为生。如今柳大人归乡,我等终于盼得光明。”
柳泉夹菜的手停在桌上,看了看佘俊。
佘俊是个没眼力的人么?不是。柳大人丁忧在家,正是伤心之时。他此时说这些定然会惹来柳泉厌烦。但他不得不说。马上六十岁,升迁无望。佘俊唯有守好最后一关,莫要辞官致仕之时背着骂名。
“佘大人,我已停职,如今丁忧之期,怕是帮不上忙。”
“柳大人,小老儿倚老卖老……长兰溪产业又何止关乎一家。湖口之北春香县以烧炭为业,北山玉桥县以彩药为业。如今长兰溪少了三成数目,他们也要受到影响。上百万人的生计都要出了问题……今年难啊……”
柳泉放下筷子,看了看小道士,又看了看佘俊。“佘大人想必知晓为何减了三成数目。因为火药调往西北,出境售卖于西耀灵州。此乃国家邦交策略,身为官员,理当为国解忧。佘大人,当下变不出往年三成的火药。也不能拦住火药出关。唯有开源之策,使民众得新生计才是正理。”
此话说完,便是图穷匕见之时。
佘大人眯眼一笑,“他人不知详情,柳大人岂能不知?户部王郎中谏言不再举办年祭典礼,在朝三公虽然不允,却也顺水推舟,减了预算……”
柳泉一把抓住佘俊的手腕,“佘大哥……慎言……”
杨暮客听得有趣,但二人此时打起谜语,着实心痒难耐。这在朝三公到底怎么了?咋就不能说了呢?利益攸关不成?
佘俊说到此处已经气得满脸通红,“柳泉!你爷爷当年为官正直,我轩雾郡唯其马首是瞻。你莫要让我等寒了心……”
柳泉咬着腮帮子,“佘大哥……裘太师年迈,米太傅强势。小不忍则乱大谋……”
佘俊低声吼着,“米家如今咄咄逼人,若再忍下去。我等再无立锥之地了……”
柳泉看着佘俊那年迈的脸,已经看不出此人与当年,学堂里风头无两的师兄有何相似之处了。佘俊乡试,府试皆是魁首,但会试之后不见其名。再考再败,最终求了个吏官施政有方升到了县令之位。柳泉何尝不知佘俊之苦。
佘师兄一生报负现如今都在长兰溪一县之地。叔伯知佘俊为人正直,遂将柳家宅院搬到了长兰溪。已有二十年。
而叔伯因为当年乔安强舞弊一案连累,气死在家中。裘党已经后继无人。
他柳泉在京都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哪怕太师都不敢出言照顾。削轩雾郡税收,便是米党釜底抽薪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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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暮客忽然哼哼道,“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宴宾客……且看他楼塌了……”
二人猛地侧头看向小道士。
杨暮客了解详细吗?不了解……那说了句《桃花扇》的词儿干嘛?因为他能看见柳泉的气运正隆。不管这米家如何咄咄逼人,柳泉最后都是安然无恙的。
柳泉眉隆且低垂,这是成大事而长寿的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