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玉香放下两个茶杯,杨暮客点上炉火,玉香提着竹筒往茶壶中续水。杨暮客瞧了瞧二者面相,非是奸猾狡诈之人。
掌柜的张口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道士看了看掌柜,硬着头皮说。“昨儿夜里臻园商会办了场拳赛。出了命案。与贵人家的侍从有了言语冲撞。下面的人不懂事,胡言乱语。我等今日上门赔罪来的。”
杨暮客点点头,“昨夜我家侍卫归来后与贫道讲了。是西岐国的人打了你们的周大侠,我家侍卫还因为那西岐国人赢了彩头。这不是好事儿么?”
那掌柜一脸尴尬,“这……这……那个南罗国贩来的力士本就是军中将领,武艺超群。我等签了合同,那力士输了此场比赛,待周达取得冠军后再办一场复仇赛。那力士可为下届冠军。哪成想……昨晚上出了岔子,那力士不尊合约……”
杨暮客笑了笑,将煮沸的水倒进茶杯,茶杯里本就有茶叶,绿叶旋转。他将两个茶杯分别推至二人面前。“可这与贫道家里有何关系?”
道士接话,“昨夜贵人家中侍卫赢了彩头,取了钱财后回去后台。才发现那力士自戕。我等报官,捕快调了大阵监察之象,与贵家侍卫无关。便让贵家侍卫回来。那力士的魂魄因非我昭通国人,津口观招魂,但神魂归乡,来不及问及详情。贵家侍卫又从南罗国来,通晓些术数。给那尸体摆了不腐之阵,我等不敢妄动,今儿一早那侍卫去给南罗国力士举办葬礼,并且雇佣海客运送其归乡。”
“我家侍卫本是西岐国人,与这力士同乡,帮忙处置后事。贫道觉着并无问题。尔等也不曾难为他,何故赔罪?”
掌柜叹了口气,“这尸体不能运走。那力士卖身于我臻园。臻园与津口观有约,臻园的力士壮年死亡者,需送至津口观炼做铜尸。”
“所以尔等与我家侍卫起了冲突?”杨暮客眼睛一眯。
“不敢……不敢……”那掌柜连忙摆手。“我等扣押了尸首,贵家侍卫要求我等解释,欲告官。我等好言相劝,将那壮士留在了臻园等候消息。我等来请贵人指点。”
杨暮客琢磨了下,笑笑,“二位喝茶。”
“诶。”
“好茶。”
杨暮客掏出折扇敲了敲桌棱,“贫道像是贪财之人么?”
道士呵呵一笑,“小道长钟灵毓秀,一身正气。”
杨暮客继续说,“尔等旁敲侧击,无非就是想知晓,贫道是否派自家侍卫讹诈尔等。我家侍卫通晓术数,乃是贫道教授。”
那掌柜赶忙说,“是我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杨暮客摇摇头,“我说,你们听。莫插话。懂否?”
二人点了点头。
“想必贫道在周上国闯出一番名声,想来尔等有所耳闻。贫道不知勋贵如何评价贫道,说贫道贪财,干预何家之事,还是什么讲学,还是科仪声势浩大。贫道都不在意。尔等不就是怕弄成了外交问题,给贫道生事的机会。”说罢杨暮客盯着那道士,笑了笑。
“你这道士想必也曾于扶礼观修学。贫道从扶礼观离开不久,亦去尔等学府游览一番。如今扶礼观灵山梅花飘香。到了尔等昭通国,也一路行至国都,未曾招摇。贫道并无兴趣拆穿尔等商业内幕。你国王法既然都管不到尔等,贫道自然管不到。贫道家中侍卫帮衬乡亲,不知二位作何感想。但贫道是欣慰的。如今他之乡亲客死异乡,他欲送其落叶归根,也算人之常情。贫道不知尔等与那力士合同可有其死后尸身如何处置条约。若有,贫道替侍卫做主,我等认了。那尸身便归你津口观。若无,贫道也希望尔等莫要阻拦家中侍卫拳拳之心。贫道可说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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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听完小道士的话对视一眼。
那掌柜的再次开口,“回禀贵人,我等与那力士合同签订乃是卖身之契,包涵了生死之事。”
杨暮客点点头,“既是包涵生死之事,那便包涵了死后亡魂亡尸。听你津口观有招魂之术,想来也有束魂之法。我家侍卫怕事不止起阵定那尸身不腐,还送其魂魄归乡。这力士卖价几何?这魂魄价值多少?我赔。”
那道士赶忙道,“不敢不敢。”
杨暮客冷笑一声,“有何不敢?既来我府中旁敲侧击,定然还带了兴师问罪的心思。都说那妖精吃人不吐骨头,尔等是一丝一毫的价值都不肯浪费。比那妖精亦要高明。”
那道士面色一黑,终于露出一丝不悦之色。“道长高山仰止,不肯俯视凡尘。我等虽是收买人口,可亦有规章。非法劫掠而来不买,非自身意愿卖身者不买,家中唯一壮丁者不买。这南罗国力士乃是自己签的卖身契,签的是生死之契。他那一家老小在周上国安家,所置办资财皆是我津口观所出。我观中制游神小鬼亦有选拔,选拔之前亦有供奉。这壮士魂魄若不合格还要送往城隍庙往生,他那尸身炼成铜尸入矿劳作也不过数年时间。亦有土地安葬,若其意愿归家中之坟。观里还安排游神带其尸身帮其归家入土。敢问道长?哪个妖精如我津口观一般?”
“贫道问的是那魂魄价值几何?”
一旁的掌柜讪讪说道,“大可道长莫要生气,是我等误会道长。至于自戕之魂,津口观本就不予香火,所以并无价值。是我等打扰贵人,我等这就告辞。”
津口观的道长黑着脸不说话。
杨暮客撇撇嘴,“尔等归去将贫道家中侍卫送回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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