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麓真灵趴在地上重新化作紫龙,将杨暮客驼起,朝南飞。
杨暮客坐在龙背上,揉散了脸皮,又化作大鬼。指甲戳进自己的肋骨中,掀开胸腔,一把薅出来鬼肺。丢进了荒野。
尸身再变回去,泥巴做个假肺通了气,呛了口气,不停咳嗽。
飞龙行云太快,那鬼肺落地之时飞龙早已数十里外。
猴儿从一棵树上落下,将那鬼肺拾起,“你小子果真没说错,跟着那小道士有好处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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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甘哼了一声,“这鬼肺也是那鬼王躯壳的一部分。他如今把金肺丢了出来,日后那鬼身定然没有。你可别想着吞了去,否则你家主人会把你宰了煲汤。”
猴儿龇牙呵了一声,“要你来说。都怪那蠢鬼把身子拆得四零五散,若是他是囫囵个儿的,伙同几个伙计将其逮回去便好。竟做着鬼王托身成人的痴心美梦,也不知他受了上清门哪样诓骗。”
李甘盯着那猴儿把金肺丢进了一个纳物袋里,才松了口气。“他们那一伙,没一个好相与的。鄙人曾诓骗迦楼罗坐下蛇妖行走,以珍宝换取阴气丹丸,那蛇妖竟然舍了能助她成就阳神的物料。可见迦楼罗定然留有后手。万万不能招惹到化凡的迦楼罗,你可记住了。”
此间对话杨暮客自然无从得知。这世上很多事情他都弄不大明白。
譬如今夜,他为何会去北境妖国占地闹上一场?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头绪,似是想来便来了,至于此情何处起,无从得知。
敖麓把青姑娘当做是杨暮客的侍妾,亦是情理之中。否则他杨暮客凭什么就冒着断修行之路的风险闹上一场?那大鬼法相显露天地之间。还接纳了西来的金炁之矢。怎么看都是一笔糊涂账。
青瑶子的话杨暮客翻来覆去地想。在涛涛骨江上,终于弄明白了些许原委。
中州的岁神殿有没有办法阻拦妖国妖精,答案是有。甚至一个妖精都靠近不得中州土地。
周上国国神能做到的事情,寻妖司做起来更是轻而易举。所以这是寻妖司的放任。
天上有地仙以洞天镇压,地仙言说是威吓宵小。那么证明,这些妖精连宵小都算不上。
白启君阻拦天地寒风之时大喝,不可运功施放天象法术。也就是说,妖国一直都是受到管辖,并非肆意妄为。
想到此处杨暮客噗嗤一笑,幸好他不会什么天象法术。否则那天上的锁链捆住的也许就是他自己。
抵达了楼船后,杨暮客钻进阴间,独自回了屋里。
坐在床上,那脊骨里用心呵护的一丝生气任由阳气带领,融入四肢百脉。闹过这一场,丢了鬼身的金肺,那一腔怒不见了。
师兄说是缺了一口金气初啼。这初啼不是怒极而哀,痛哭之啼。是他想错了。
杨暮客坐直身体,脊骨噼啪作响。两手掐着子午诀担在腹前。地仙青瑶子说他心有二意。他决定沉入心湖,问明二意为何要北上闹上一场。
似如刚出山问道一般。
杨暮客盯着心湖下面的影子说,“什么是人心?”
那湖面下的影子也这样问他。
若以刚见识修行世界的心境来说,“求活者,求知者,为人”。却也没错。但似是又错了。
湖面里的影子忽然嗤笑一声,龇着一口白牙,“笨呐,有血有肉的才是人心。”
杨暮客眨眨眼,低头看着倒影,“你是幽精?”
倒影摇了摇头,“那仙人说我心有二意,你想一想什么是二意?”
二意……二意不就是……杨暮客答不上来。是啊,什么是二意?是分心修行么?是耽于女色么?是舍不得鬼身么?好像又都不是。
于是杨暮客对倒影说,“既寻不到二意,那就先找到本心。有了本心,自无二意。有无相生。你说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