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要看看那李糖的表情。”
小太监在屏风后面调节着刻满篆文的旋钮。
“高师傅,你看看这糟老头子。寡人当年就言他不得善终。高师傅,你说寡人算不算料事如神。”
“王上出口成谶,老朽目光短浅,不敢妄言。”
“嘿,高师傅。您才是真的老谋深算,怎能说目光短浅呢?你家大朗去过好日子,你与寡人一同背负亡国君臣的骂名。寡人是昏君无道,你是弄臣奸佞。可你家大朗一改头换面,又有谁人知道你高家罪人之后依旧能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王上!还请自重。”
“高雨念。你好大的胆子!”
“王上!还请……自重!”
只见那八字胡颤抖着,西岐国主颤抖着嘴唇,“高……师傅。多日不见,你既已安排好一切,可曾替寡人想过后路?”
“王上,还记得当年你在国子监问微臣。有始有终,可为何偏偏是你?微臣是如何作答的吗?”
“记得,寡人当然记得。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有无相生。国运败而不能阻,王子当承其任。”
“老朽如今也依旧作此答,国运败而不能阻,王上该当其任。”
“吁。是寡人失言了。寡人祖祖辈辈享福,到了寡人这里却是该终了。用餐吧。”
这番话说完,只见那屏风只剩一骑。千屠甲卫提着两个头颅走到城门吊桥前,两杆长枪戳在地上,上面挂着李糖和那校尉。
下雪了。
高太师被高九搀着缓缓走在风雪之中。
“趁着敌军还未进攻到此,你带着家眷走吧。”
“太师何故此说?”
“只送走大朗一家是老朽太自私了。我不该以己度人,就连国主都心境浮动,何况你呢。最近想了很多吧。”
高九不言。
“不说话就当你认了。其实也能拖一拖的。只是读书越多,读史越多,就觉得越拖不得。西岐国不能自变,那就该由外力来变一变。对了,回头让那些活着的国戚也去陪陪李糖。再以李糖之口宣一封檄文。你哥哥只说了半阙诗,悲壮足矣,义气少缺。”
大雪掩盖了那一路细密的脚步。
那王宫大院里国主缓步走到一个枯树下,枯树底下一个乞丐正在打坐。
“禅师,寡人的名声可足?”
“不足。”
啧。“如何才能补足?”
“冥冥自有定数。当足则足。”
国主眯着眼看着那禅师,乞丐虽是破衣烂衫,但面容娇俏,哪怕寒风细雪中依旧红润。“是寡人还不够坏?还不够昏庸吗?”
禅师摇了摇头,“国主不净心,则不净气,不净欲,则不净凡。不得入我净宗。”
国主叹了口气,招呼了站在远处的小太监。那小太监是看不见净宗禅师的,只当国主又犯了癔症。
“去,到街上找几个人回来。寡人要好好劈几个人彘好好净净心。让那起居郎也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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