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盛飞涛的事后,家里难得有个高兴的事情,盛大伯多喝了几杯,这会已经彻底不清醒了。
“嗯,我肯定不得学坏。”盛意顺着大伯的话说。
祝瑶及时帮他把手里的蛋糕和叉子拿走了,一只手被盛大伯紧紧拽住,没法吃了。
盛大伯的声音骤然提高:“你发誓!你不得看到人家赚到了黑心钱,你就爹妈良心一起不要咯!小龙,你妈不容易啊,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不?你吃糖吃多咯半夜三更牙齿痛,我在工地做事,搬石头搬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你妈没有喊我,自己半夜三更背起你去医院,路上太黑咯,她跌倒破了相,硬是一点没摔到你!”
盛意有些不知所措了。
牙痛被背去医院的不是他,是他的大堂哥盛飞涛,自然摔破相的也不是他妈,是他的大伯娘。
盛大伯这是真的醉了,分不清他和盛飞涛了?堂兄弟两个其实长得并不像,唯一相似的或许是个子都挺高,但盛意还要更高些。
“你在讲些什么东西!你莫在这里发癫。”大伯娘已经飞速流出了眼泪,又对着盛意颇为愧疚,“小龙,你莫怪你大伯,他喝醉咯。诶……以前他还讲,等你十八岁,要给你包个大红包,对不起咯,现在,要先欠着你的咯。”
“伯娘,有松糕就已经够咯,我好喜欢吃松糕的。”盛意宽慰长辈。
从盛飞涛卷了家里的钱跑了到现在,也不过是过去了短短三个月。
但只三个月,一个家庭已经天翻地覆。
盛大伯和大伯娘在三个月前,还是整天乐乐呵呵的,他们是镇上数个村子首选的包工头夫妇,承包村里自建房的工程出价良心,自己组建的工程队专业又敬业,都是熟面孔,干出的活质量过硬,两人还有一笔数额不小的存款,甚至规划着未来真的干不动了,可以开车去外头走走,旅旅游,看看没见过的风景。
但一夜之间,儿子卷了所有钱跑去做了传销,变成了通缉犯,他们也在快六十的年纪重新背了债。
倒也不着急还钱了,因为陈秀花顶了包工头的位置,他们现在的债主,也就成了陈秀花和盛大力。
盛大伯不知道的是,那笔钱里,甚至还有盛意和盛凯这几年做服装模特的一部分积蓄,陈秀花给俩儿子认真打了欠条。
盛大伯这会已经彻底醉了,猛地又揪住了亲侄子的衣领,质问道:“我们到底对不起你哪里?你要这样子还回来?啊?是,我们给你买不起四十万的车子,几百万的房子,但是你要买个十把万的车,几十万的房子,我们都帮得到你!从小到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们给你的条件不差!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贪钱?”
盛爷爷看不下去了,上前吼大儿子:“喝了几杯酒,你就发癫!看清楚,你抓的是哪个?你在什么地方?今天是小龙的好日子,你不要在这里吵!”
人依旧是不清醒的,看到老父亲骂他马上又哭了起来:“爸,你莫骂我,你帮我骂那个小畜生!”
大伯娘猛地站了起来,将盛大伯一把架住就往阳台走,说让他吹吹风,醒醒酒。
关上推拉门后,外头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但仍有轻微的哭声传过来,盛奶奶没忍住也跟着默默抹起了眼泪,盛爷爷瞧着老伴这样,心里更难过了,哀声道:“小峰,你讲到底是哪么搞的嘛?好好一个仔,搞成现在这样狼心狗肺,爹妈都不认咯?”
盛飞涛在犯下这事前有多好,如今带给家里人的震惊和伤害就有多大,全家上下都不能理解人怎么会忽然性情大变,所谓的传销,真的那么可怕吗?
林烨和杨婕这会再度成为了局外人,而且听着这事挺严重,不敢瞎打听,只能缩在角落当鹌鹑。
盛奶奶帮自己儿子儿媳辩驳道:“友喜他们两个要是从小打过骂过他都算咯!从小到大,除了教规矩,一个巴掌没给过!比人家有钱人,肯定是比不上,但是在村里头,他怎么算也算过得很好咯,屋里头什么最好给他什么,还不够吗?”
“可能……就是被养得太好了。”祝峰和妻子对视一眼,露出一个苦笑。
盛飞涛的人生之路太过顺利,生出了自恋和贪欲,觉得自己足够聪明有能力,能在旋涡里抽身,能骗人而不是被骗,能把握机会成为传奇而不是平平无奇的庸碌之人,于是稍稍遇到挫折就在别有用心之人的吹捧里迷失了自我,越陷越深。
毕竟传销组织的前期激励是真金白银还有大好蓝图,一旦激发了贪欲,就回不了岸了,海里永远有更大更纯的金子。
“拉一个人头就能赚六千,抵得上普通人近两个月的工资,拉十个有六万,六万块,普通人一年省吃俭用攒下来也就几万块,这钱来得太容易了,跟黄赌毒一样,一旦堕落其中,习惯了挣快钱,野心会非常大,很难挣脱出来……尤其他进了社会,知道如果按部就班地打工,可能一辈子也没法赚到这么多的钱,就很容易被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