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遇有此事,总有秦桦率先出面替他周旋,控制场面。可如今秦桦出征,楚训生死不明,司徒熙睿又只顾垂头玩着腰间的玉佩,对周边之事充耳不闻,偏偏他还不能亲自出面,唯恐落下个偏颇的名头,更加惹来非议。
朝堂之上的争议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大半个时辰后,争议非但不减,反而愈演愈烈。
已有大臣不顾身份开始互相推搡起来,继而推搡变为动拳,再然后,开始动脚,最后,甚至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因不满对方对自己有言语辱骂,肢体碰撞,一言不合之下已扭打在了一块儿,拳脚落下,尤其暴力。
偌大庄严的金銮殿一时成为朝臣拳脚相加的地方,有大臣扭打到司徒熙睿处,原以为他至少明面上会劝上一番,谁料想他竟反应极为迅速地跳过一旁,顺带弹了弹衣角,继续看戏。当真的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北冥风更是无奈扶额,重重叹气之声瞬间湮没在群臣的怒骂厮打声中,不留余痕。
玄公公瞧出圣上脸色不好,他赶忙下场拉扯劝解。却不知是哪个人肉墩子飞来,生生打在了他的身上,毫无防备地摔了个狗吃屎。好容易挣扎着爬了起来,又不知是哪位大臣一拳过来,登时落在他脸颊,立时红肿起了一片。
不过才下场片刻,非但没能控制场面,转眼却已落得个鼻青脸肿的模样。玄公公扶着腰杆,一瘸一拐地走上玉阶,两眼含泪的望着君主,万分委屈地撇了撇嘴,“皇上……”
北冥风扭过头来,见得玄公公颇是惨兮兮的模样,格外看不下去,挥了挥手,嘱他退到一旁,就连多看一眼均是“嗞嗞”摇头。
“太极殿何时变得这般热闹,差点儿叫本宫错过了这样一出大戏。”
清冷的声音响在嘈杂纷乱的朝堂上,一直保持眼不见心不烦的北冥风忽然一个激灵,“蹭”一下从金座上起身。两眼一扫乱作一团的朝堂,一声怒吼:“统统都给朕闭嘴。”
圣上发怒,方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众人一时间安静下来,互相看不过眼的互瞪一眼,却均是松了手,退回到自己位置上,连带着还打得难舍难分的几人也纷纷松手站了回去。
太极殿上,登时空出了一段通路。
夕若烟一身贵妃服制款款而来,金钗玉环,耀眼夺目,登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北冥风凝眉望着她,目光落在她环抱着的婴孩儿身上,顿时变了脸色,“你怎么来了?”
无视众人投来的目光,夕若烟款款上前,在立于其中时,赫然停下。她盈盈福了身,清冷精致的脸上尽显平静,稍许,才缓缓开了口:“臣妾听说,太极殿中闹得不可开交,一经打听,原是为了祁王之女,小郡主。”
众朝臣默然,纷纷将目光投向殿中一身锦衣华服,却临危不惧的女子,或疑惑,或不解,或看戏……
北冥风眉头拧得更紧,右手负于身后,静默良久,似在思虑着什么。
夕若烟浑然不在意周遭的目光,视线定定落在金座之上,傲首挺胸,道:“既是当事人,又岂有不在场的道理?只是,还请皇上恕臣妾僭越,只能以此法带着尚在襁褓的小郡主上殿。”
言罢,微微低下头去,背脊却是挺得笔直,并不见丝毫慌张错乱之感。怀中的小郡主似是熟睡,一路行来倒是安静得很。
彼时不知是哪位大臣不屑地哼了一哼,夕若烟抬头,顺着那声源处望去,原是那位光禄大夫。
光禄大夫已年过半百,为人最是迂腐不化,平日也最是注重个人仪态,今日却为了是否处死小郡主一事和人大打出手。皱纹满布的脸上落下几处抓伤,衣裳褶皱不堪,此时看向夕若烟的目光却是满满不屑。
方才扭打的场面如何夕若烟不曾看见,只是瞧着以往向来眼高于顶的光禄大夫此刻也挂了彩,倒是格外有些野趣。
只见那光禄大夫斜眼瞟了瞟夕若烟,伸手理了理衣襟,冷哼道:“牝鸡司晨,小小女子亦敢踏足这庄严之事地,实在放肆之极,放肆之极。”广袖一甩,更是藏不住的厌恶。
夕若烟笑笑不言。
朝臣沉默,倒是一向与光禄大夫不合的尚书令此时开了口:“光禄大夫既觉女子不配上这朝堂,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旨处死小郡主?”
“你……”光禄大夫气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手指指着对面幸灾乐祸的尚书令,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见他吃瘪,尚书令心情格外明媚,也不顾额头上的淤青,伸手以一种自认为十分潇洒的姿态理了理前襟,目不斜视,却是格外的趾高气昂,“也不知是不是光禄大夫已经老糊涂了,既瞧不起女子,又何苦为难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孩儿?此等作风,实在是叫我等汗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