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若拎着一个大食盒,慢慢的走在花木萧瑟的青石小路上。
这里是宫中最偏僻的院子,囚禁着造反不成的崇王。
如今大耀已经平定,朝中换血,朝堂上基本上都是皇上自己的人了,就算有人有心蹦跶,也因为现在的局势消停下来。
对皇位最有威胁的逍遥王恒昱祺已经自请下嫁,嫁到北方的平阳县,带着五千兵驻守在平阳县再靠北的位置,出关入关的关口处,从嫁出去就没有回来过,而且还伪了身份带着他家小爵爷四处破案,日子过的十分逍遥自在。
带路的小太监推开一扇破旧的朱红色大门,门轴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露出里面破败的院子。
谁能想得到,这里关着的这个男人,曾经是个王爷,在蜀地呼风唤雨,吃喝用度比皇上还要奢侈。
门口的护卫让开身,方白若一步一步走进去,大门又在背后吱吱呀呀的关上了。
再过几日就是年了,皇宫内外张灯结彩,气氛欢乐,只是一丝一点都没有感染到这里。
方白若慢慢的往房间里走,穿过厅堂走进内室,一个须发花白的男人坐在一把破旧的圈椅里,靠在窗边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晒太阳。
“青和。”方白若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轻声喊着一个名字。
坐在圈椅上的男人睁开眼,眼神有些浑浊,在昏暗的房间里呆滞了一会儿才看到面前的人,然后露出一丝惊喜的笑容,“白若。”他有些开心,扶着圈椅艰难的站起身来,原本高大健壮的身体变得瘦弱,走起路来也有些微跛。
他艰难的走到方白若面前,伸手包住对方的双手,放在嘴边呵气,“这么冷的天,你来做什么?”
“看你。”方白若任他抓着自己的手,双眼描绘着面前男人的模样,“青和,你看上去,老了。”
被称之为青和的男人笑了笑,“能不老吗?我都五十多了……我……”他看向方白若,方白若还不到四十,却已经满头白发,背后看有若五六十岁老翁,只有看脸才能察觉到这个男人其实还很年轻。
“我对不住你……”
方白若笑了笑,抽回自己的手道:“还未吃饭吧?我向皇上讨了小厨房,做了几道菜给你吃。”说完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还有一大碗五色米饭,一大碗骨汤。
“好久未曾吃过你做的菜了。”青和扶着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大筷子菜塞进嘴里,“好吃,真是好吃。”
方白若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吃,脸上露出有些悲伤的微笑。
“你恨我吗?”他突然问道。
青和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抬起头看着满头白发的方白若,轻声道:“你恨我吗?”
“恨。”方白若道:“若不是你,也许我守着几亩薄田,会娶上一位贤惠女子,生几个孩子,平平安安的过上一生。”
青和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间难掩脸上的震惊,半晌化成一抹浓重的悲哀,“是,是我的错。”
“那你后悔吗?”方白若又问。
青和抿了抿嘴,看向一个方向。那是皇宫的方向,那是他这一生想要得到的地方。
“不后悔。”青和一字一句道:“只是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所以落得这个下场。但是如果来世还有这个机会,我也不会放过。所以我不后悔。”
方白若笑了笑,轻声道:“我也不后悔。”
青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方白若道:“遇到你我不后悔,离开你我不后悔,指证你的时候我也不后悔。”
青和的嘴角颤了颤,苦笑着摇头道:“成王败寇,成王败寇……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是第一个来看望我的。我那些家眷,怕是……”
“几位公子去守了陵墓,夫人和小姐已经……皇上十分宽宥,若是旁人,怕是早已经都被……”方白若没有往下说,但是结果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皇上不愿意大造杀孽,崇王毕竟是皇室,留下几条根脉守陵,其他人也只是赐了鸠酒而已。只是那些门客下人,或杀或流放。崇王一脉除了丫宝改名换姓留在了重涛身边,其他人基本上都永无出头之日了。
“他心太软,永远成不了大事。”青和重新拿起筷子,慢慢的吃着饭,表情尽是不屑。
“心软有心软的好处,心硬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方白若又从食盒里拿出一壶酒和两个酒盅,摆放在青和面前,“喝酒吗?”
青和看着那壶酒,嘴唇轻轻颤动。
“这房间太冷了,我看看能不能去要一些炭火来。”方白若起身走出院子,过了一会儿,有小太监捧了火盆进来,给冰凉阴暗的房间增加了一些暖意。
青和仍是看着那个酒壶,若有所思。
方白若似乎好像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一样,又笑道:“你知道吗,皇上的亲弟弟,逍遥王下嫁了,嫁给了平阳县的一个爵爷。”
青和的目光从酒壶上移开,冷笑道:“他身边居然也容不下人吗?”
“皇上毕竟是皇上,而且逍遥王做出这样的事,也给了其他王爷一个警示。就算皇上能容得下,太子未必能容得下。”方白若倒了两杯酒,自己先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好酒,我已经很久没有喝道这样的好酒了,宫中佳酿十分难得,皇上能给我这一壶,也是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