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溪月闭上眼,眼前成漆黑一片,听觉就变得格外敏感,她听到了他脚步移动的声音,又急着睁开眼,攥住他的手。
陆峥回头看她,眼里的冷厉收不及,和她撞上视线。
谭溪月呼吸一抖,将他攥得更紧,她上前两步,挡到他面前,对那几个男人扬声道,“还不知道跑吗,你们该不会不知道,”她咽了咽有些干的嗓子,又接着道,”我男人是谁吧?”
陆峥顿住,偏头看着她严肃的侧脸,唇慢慢勾起,他反握上她的手,懒懒散散地走上前,和她并肩站立,眼抬起,一一扫过那几个货,好让他们看清些,她男人是谁。
其中一个瘦长脸的光头男有些迟疑,“他好像是清水村那哑巴。”
另一啤酒肚的男人直接“我靠”了一声,语气不满,“大哥,你怎么不说清楚,你这不是拉着我们来送死吗?”
钱淑芬她男人腿还在打着哆嗦,他咬着牙强硬道,“怂包蛋,是那哑巴又怎么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他一个?”
瘦长脸回,“那你打吧,我回家吃饭了,不然我老娘该着急了。”
啤酒肚跟着接话,“对对,我老娘也叫我回家吃饭了。”
瘦长脸和啤酒肚一跑,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呼啦啦全都跑了。
就连钱淑芬那傻儿子也跟在他们身后跑了,边跑还边喊,“我老娘也叫我回家吃饭了。”
最后只剩钱淑芬她男人一个,他额头上的汗接二连三地往下掉,糊住了他的眼,他擦,显得气势不足,不擦,汗进到眼睛里,蛰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他知道他现在这副样子肯定惨得没眼睛看,但他现在被架到了这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可能是因为他就在她旁边,谭溪月潜意识里觉得有所倚仗,她的手并没有面对钱淑芬时的那种抖,她拍拍摩托车,对钱淑芬她男人道,“你以后要是还敢堵我,这摩托车就不是停在你脚前面了,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想看到他狠起来是什么样子。”
她白嫩的一张面孔,声音又很轻,细听起来还有些颤,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本没什么威胁力,但她身旁站着一黑阎王似的高大男人。
陆峥的手配合着她的话刚起了个势,钱淑芬她男人撒腿就跑,眨眼奔到了胡同口,他还想撂一句狠话,可跑得太快,刚一开口就咳嗽起来,只能转头接着跑。
谭溪月等人都跑得不见踪影了,紧绷的肩膀才耷拉下来,腿脚也有些软。
陆峥托住她,将她揽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眼里的神色和刚才的黑面阎王判若两人。
谭溪月靠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衣服上淡淡的汽油味,竟然觉得安心。
冯远和易然把自行车蹬成了风火轮,又同时在拐角处猛地急刹住车,脚划着地,快速地往后退。
易然嘿一声,“我就说咱哥一个人就能搞定,我们来了也是添乱。”
冯远抻着脖子刚想往小胡同里偷瞄一眼,一捏瘪了的烟盒直接砸到了他头上,疼得他直“哎呦”。
易然看冯远龇牙咧嘴的傻样儿,压着声音哈哈笑起来,他提着车头掉转了方向,一蹬车,一溜烟跑了,可不能打扰了陆哥哄媳妇儿的正事儿,不然有他们好果子吃。
冯远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紧赶慢赶地去追易然。
谭溪月听到声音,从他肩上抬起头,想要退一步把两人的距离拉开。
陆峥拽着她的手,没让她动,他的拇指慢慢地摩挲着她的手背,静默了半晌,其实他想问,他是不是吓到她了,刚才他和她对上视线时,眼里的戾气没收住,他能感觉到她当时哆嗦了一下。
外头有很多关于他的乱七八糟的传言,他以前觉得无所谓,现在却怕她全都信了去。
胡同那头有人走过来,谭溪月晃晃他的胳膊,轻声道,“我们回家了。”
陆峥闻言,扬眉一笑,“回家”前面一加上“我们”,所有的意义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
谭溪月坐在摩托车的后座,腰上系着他的外套,她的手被他压着放到了他的腰间,开始她只抻着他t恤的一角,他的车速慢慢加快,她的上身跟着惯性贴到了他的背上,手也不由地搂住他的腰,谭溪月发现他走的都是无人的小路,她又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晚霞漫天铺了半个山腰,傍晚的清风在耳边“呼呼”地飞过,霞光正对着他们,他们就像是在追着夕阳奔驰而走。
谭溪月嗓子里莫名地有些酸,她从小到大都按部就班地生活在世俗给她划定的框架里,当她冲破那个框架时,面对铺天盖地的责难诘问和流言蜚语,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迷茫彷徨中度过,现在却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
她从他腰上挪开一只手,试着伸出去,想抓住些风,他要是能开慢一点就好了,她想让这段路再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