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苦笑道:“这还真不是求情。您严行军法当坏人,我来求情充好人,那不是收买军心吗?这种事儿卑职怎么敢干?”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不由得郭恪不重视了。他命令众将士继续罚站,自己则跟着崔耕往外走。
一直走出了十几丈远,来到一个十字街口,见四下里空空荡荡,绝对不可能有人偷听,崔耕才停下了脚步。
郭恪早就不耐烦了,不屑地道:“瞧你那点胆子,这泉州港地界上还有什么事是本官摆不平的?”
“这事儿……你恐怕还真摆不平。”
崔耕想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再过几天就是九月九重阳节了,按我们泉州的习俗,年轻人这一天要邀几个好友,爬一爬清源山,登高望远。不知长安有没有这个习俗呢?”
郭恪听了都莫名其妙,道:“那么多军卒在等着呢。你找我来,就为了谈天说地?”
崔耕没理他,自顾自地说道:“我们到了山上,有时候兴致起来,会对着好朋友说一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话。不过,等下了山,谁也不会再次提起,免得对方尴尬。现在离九月九不远,这个地方也挺高的,不知你能否当我是朋友,把这里当成九月九的清源山,听我说一番疯话呢?”
郭恪虽然为人死板了些,但脑筋还是非常好使的,意味深长地说道:”“恐怕重点不是九月九的清源山,而是下了山什么都不记得吧?行,泉州府我就看你小子顺眼,就认了你这个朋友。”
“好,那我崔二郎就高攀了。今天这番话,是崔二郎对郭朋友说的,而不是崔长史对郭都尉说的……”
崔耕这才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郭恪听了之后脸色阴晴不定,喃喃道:“大唐宗室?怪不得贼人那么厉害呢,原来他们都是羽林军的高手。我就说嘛,本官调。教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几个土匪都干不过?说一群新兵蛋子打不过朝廷精锐,这就容易解释多了。”
崔耕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道:“郭都尉关注错重点了。现在咱们是牵扯进了李家和武家的争执,到底该怎么办?”
武则天如今都要当皇帝了,肯定是武家势大,这没什么说的。
但这并不表示所有人都心向武氏,恰恰相反,大多数人是敢怒不敢言。
很简单的道理,凭什么啊?
凭什么你一个女人能当皇帝,这有先例吗?
要说大唐是你带兵打下来的,我们也就认了。但问题是,你的权力,全都是来自老公和儿子。受了人家的好处,还把人家的亲戚朋友斩尽杀绝,这事也干得太缺德了。
当然了,人们再怎么腹诽,也不能改变武则天是一代明君的事实。这几十年来,她把大唐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所以,大伙也都服他,不想换个老板。
这就造成了一个非常矛盾的现象,一方面,人们不想有人发动叛乱。另一方面又觉得武则天称帝是不对的,发动叛乱的人值得同情,执行平叛的人的应当鄙视。
所以,崔耕今天就想和郭恪推心置腹地谈一谈。到底是选择武家受天下人的鄙视,还是冒着杀头的风险选择李家。当然,最好还是两不相帮,把这事给压下去。
好在郭恪没让他失望,打了个哈欠,道:“什么李家武家的?那些贼人都死了,单凭你几句话,难道就要本官掀起一场惊天大案?简直是岂有此理!”
崔耕会意,也附和道:“是啊,卑职刚才说什么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回到原地,郭恪命令将士们带上俘虏往回走,顿时欢声雷动。
可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军士大叫着“为战死的兄弟们报仇”,暴起发难,把那五个俘虏全部刺死了。
郭恪对其严加训斥,不过念其同袍情深,只给了十五天禁闭的惩罚。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对此事下了一道军令,任何人不得提及真相,只说是贼人勇悍,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海寇作乱,武府失火,三十一名贼人被折冲都尉府击毙,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泉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