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的证据还太少,张角有些拿不准主意,决定再看一看。
张角继续往前走,只见一群村民们正聚在一起劳作。忽然一位村民踉跄了几下,口吐白沫晕倒在地。其他的村民赶紧围上去查看。
“狗儿,傻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去找你的小萍姐!”
被点到名的半大小子如梦初醒,撒丫子向着西边窜了出去,很快就跑没了影儿。大概过了两刻钟,狗儿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女郎。
那女郎也是一副庄户人家的打扮,皮肤略黑,袖子高高的挽到上臂,脚下还沾着黄泥,一看就是正在地里干活被突然叫了出来。
众人见那女郎来了,顿时像见到了救星般,赶紧给让开了一条路。
小萍姑娘到了也没多话,直接蹲下来就开始查看病人的情况,又迅速地在病人身上的几个部位按了几下。没过多久,病人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没事,大叔就是这几天累着了,勾起了老毛病。休息一天,再吃两幅药便好了。”小萍姑娘从身上背着的布袋子里拿出提前包好的药包,递给病人的家属,又嘱咐了一番用药的注意事项。
“谢谢你啦,小萍!回头我把药钱给你家送去。”
“不着急,你有空顺便拿过来就行。”
病人家属乐呵呵地说着,小萍姑娘也乐呵呵地回着,整个过程顺滑无比,显然不止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了。
张角在边上目睹了整个过程,不禁又惊又叹。
他也是颇通医理的,看得出来小萍姑娘的医术并不差。更兼之小萍姑娘为人如此谦和友善,更是让人心生喜爱。
张角忍不住叫住了小萍姑娘,亲切地问道:“姑娘如此有大家之风,实在令人敬佩!不知师从何人?”
小萍姑娘咯咯地笑了起来:“什么‘大家’,我可不敢当!我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赤脚医生罢了。这些医术都是刘府君找人教给我们的,没什么讲究的师承。”
“赤脚医生?”
“刘府君说,咱们没事的时候是赤脚干活的农人,有事的时候是立刻上任的医生——我们身兼两职,便叫作‘赤脚医生’。”
“你说‘你们’?像你这样的赤脚医生,难道有很多吗?”
“可多了!刘府君培训了一百多人,保证每一里至少有一名赤脚医生。刘府君还说了,今后他还要再培训好几百人,尽量让每一个村子都能至少有一名赤脚医生呢!”
说到自己热爱的事业,小萍姑娘顿时变成了热情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神情骄傲又自豪。
“咱们赤脚医生虽然比不上那些城里的医者,只能帮着村民们瞧些简单的病痛,可对村里的贡献一点也不比城里的医者少!城里的医者又贵又远,好多村民来不及送过去便没了。我们赤脚医生天天就在村民身边,有什么事情叫一声就到了,收费也便宜,村民们都乐意来找我们。光是今年,我就看了好几十号人呢!”
告别了小萍姑娘,张角继续往前走,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游历四方,见过许多地方官员。在那些人的眼中,百姓就是牛马,就是税收的产出机器,就是徭役的工具人。
对于很多地方官员来说,只要保证今年的税全都收上来,徭役全都按时服完,管你们百姓是死是活,身体是好是坏。
哪怕是遇到了大疫,很多地方官员也就是象征性地抬抬眼皮,施点药,趁机刷点政绩,其实内心里毫无波动。
地方官员们是这样想的:毕竟大疫属于天灾的一种。既然是天灾,关我们什么事呢?
他张角的太平道发迹,就是因为汉地连年大疫,百姓们在生死线上挣扎。
毕竟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有人能给你一碗热水喝,能给你一点照顾,还有百分之一的概率能够被救活,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即使明知道符水治病是假,即使明知道神仙救世是虚,你真地会拒绝跟着这个人去干一场吗?
而现在,在这个偏僻的北境边郡中,有人却将百姓的身心健康真真切切地挂在心中,出钱出力培养赤脚医生维护每一个底层百姓的健康。
张角能够感受到,刘备是真真正正地将每一个底层的老百姓当人在看待,而不仅仅是产生税收的机器、完成徭役的工具。
真是仁德啊……
如此的仁德,甚至让张角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世界上真的真实存在这样的人吗?他现在看到的、听到的这一切,真的不是他的梦幻吗?
张角忧心忡忡地继续往前走。
年龄幼小的孩童聚在一起玩耍,一边追逐打闹一边唱着童谣。那稚嫩的歌声,随着秋风送入了张角的耳朵。
“小么小儿郎呀,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
“只怕先生骂我懒呦,”
“没有学问那无颜见爹娘。”
这童谣声调轻松明快,字词长短错落,和时下流行的十分不同。张角忍不住停下脚步,细细地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