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利图名翻做梦,苦征恶战化为尘。
神灵鉴察微臣意,八拜殷勤报主恩。
敬德拜罢,取剑在手,便要自刎。唐俭慌忙跑上前,把敬德双手抱住,说:“将军所为,还是恨自己?恨唐朝?是恨刘王?因哪一桩,就要自刎?”敬德道:“我怎么恨刘王?恨自己?”唐俭说:“是你自杀了刘王,怎么倒恨我唐朝?”敬德说:“将军!你言差矣!你唐家杀了刘王,今日送首级来与我,怎么倒说我自杀了刘王?”唐俭说:“刘武周兵败,逃在北单于国里躲避。因你几次逼要真的首级,才肯降唐,二殿下爱贤敬士,将一马金、一马银,差官到沙沱塞北,问单于王头得刘武周首级来。你若不逼要真的首级,二殿下未便将两马主银,问单于王买此首级!这个不是你自杀刘王,却恨谁来?”敬德听说,捶胸跌脚,伤感一场:“罢,罢,都是范君章这贼,说主人阵亡了,我恐唐王作贱我主人首级,所以逼着要真的。早知在单于王处,我弃了城池,杀出去寻着主人,还要复取天n”唐俭说:“敬德将军!你原说有了刘王首级,便肯降唐,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敬德说:“降便降,待我孝满!”唐俭说:“守孝几时才终?”敬德说:“自古君父有三年之丧!”唐俭说:“将军尽忠尽孝,正该如此!我们如今却是退回朝,歇三年又来,还是困着介休,守等三年?”敬德见说,思想了一会:“既这等,只守七日孝罢!你殿下并将士人等,俱要替我主人戴孝七日,方才降唐!”唐俭说:“这个也使得,待我回营奏知殿下,请旨定夺。你再不可失信!”敬德说:“大丈夫之言,岂同儿戏!”
唐俭辞别敬德,回至唐营,见了秦王,把敬德说的话启奏。秦王说:“微末之事,有何难处!”分付:“取素服来,我先穿起,晓谕各营将士人等,俱挂孝七日。”军中也有用白布的,也有用白纸糊盔的,把红旗红号,都藏过了,止用素白旗号。
不题唐营挂孝,且说敬德心下自想:“不知唐营挂孝否?我且上城去看。”见唐营人马,俱是素缟。你看霎时变成银世界,满营都是雪妆成。敬德说:“唐家果然仁厚,话不虚传!”撤身回至帅府。朝来暮去,捻指光阴,过了七日。唐营都换了色服,扯起红旗绿号。其日敬德上城来闲看一回,见唐营都换了色服,敬德道:“呀又过七日了!”即忙下城,回到帅府,除去孝服,依旧戎装,坐在厅前。心下自想:“我待要投唐,却是不忠;如不投唐,又恐失信!”踌躇不决。一个盹睡着去,只见头上戴的铁幞头,似有人攥住着摇上几摇,竹节鞭爆响一声,剑如闪电一亮,把敬德瞌睡惊将醒来。口中自语:“有这等怪异之事?也不知主吉主凶?”心上细细静想一会:“记得当日上界六丁神,传我兵法之时,分付目下暂扶刘武周,待久后剑鸣鞭爆幞头窄,才遇真主,今日想应其数!”连忙举手加额,祝告天地:
虚空过往诸灵圣,鉴察衷诚降好音。
唐国果称真命主,吾当有分做唐臣。
果然龙虎风云会,鞭剑从教再爆鸣!
祝告已毕,只听得鞭剑豁喇喇连响三声。敬德说:“天意合该归唐,再不必二心三意!”望西北倒身八拜:“我尉迟恭辞谢主人,降唐去也!”把刘王的首级,用木匣装了,埋葬在介休城西法音寺内,祭奠不题。
且说秦王在营问茂功:“如今敬德七日服满,还不见投顺的消息。”茂功说:“着唐俭、张公瑾资金花彩缎,招安他去。”二将领了令旨出营,径到介休城,说:“二殿下有令旨在此!”把门车士报知敬德,把二将接进帅府,与敬德施礼,分宾坐下。唐俭说:“将军!二殿下多多致意,聊具聘贤之礼,特着我二人奉请同往!”敬德说:“大丈夫之言,决无更改!要依三件事才降。”唐俭说:“哪三件?”敬德说:“第一件,夺取地方,杀戮将士,鞭击齐府殿下,此是各事其主,不要怀恨;第二件,柏壁关打死亲王,不要记仇;第三件,真主名将,难逢难遇,要二殿下摆驾,亲到城下相迎。依得此三件,我敬德就降!”唐俭、张公瑾说:“我二人回营奏闻殿下,还请令旨定夺!只是将军不可失信!”言毕,二将辞了敬德,径回唐营,把前项事启奏秦王。秦王说:“三件都准依!传令营中众总管,明日敬德投唐,并不许怀挟前仇,如有故违者,定按军法!”言来语去,不觉天色已晚。雾昏昏红日沉西去,光皎皎明月向东升。
次日早晨,秦王坐下中军宝帐,聚集将佐,传令摆驾到介休城,亲接敬德。先着唐俭去通报。一壁厢秦王带领三十六总管,四十五员散将,弓弩上弦,刀剑出鞘。秦叔宝银盔金甲,手擎劈楞简,保着秦王驾。
一伙弄风白额虎,紧随八爪紫金龙!
太子兴邦征虎将,储君立国聘豪英。
黄旗彩帜当先摆,鞭筒瓜锤两下分。
点点铜鲸鼙鼓韵,悠悠龙笛凤箫声。
皇銮驾至介休县,闪出开疆展土臣。
万户焚香瞻圣驾,尉迟结束拜储君。
刃铁幞头龙虎顶,皂袍乌甲砌龙鳞。
跨马悬鞭真猛烈,宛如神将下天门。
北人惯带掐搜样,莽撞全无礼乐文。
那敬德一骑马,径进唐营。军队里有秦叔宝,擎着劈楞简,喝一声:“敬德!往哪里走?你还要与我战一千合么?”敬德说:“今日我来投唐,怎么说与你交战?”叔宝说:“既来归顺,到主人驾前,怎敢如此卤莽?”那敬德滚鞍下马,俯伏在地。正是:介休城下君臣会,龙虎相逢风际云。
嵩岳钟英气,乾坤出栋梁。
功勋图麟阁,千古姓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