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的京城已经飘过一场小雪了,天已入冬,黑的特别早。
傅文的卧室里点着十来盏灯,他端坐在铜镜前,朝自己头上脸上扎针。
澄墨看得胆战心惊:“少爷,这针不是扎着玩的,万一扎出问题了,可如何是好?”
傅文停下来,冷冷地看着他:“那你说,我的病该怎么治?”
他眸中寒意凝聚,阴森恐怖,盯着澄墨的眼神不像在看小厮,倒像在看仇人。
澄墨心头没来由地一阵发凉。
他不再劝阻,而是上前把挂在灵芝如意紫檀木架子上的纱灯朝傅文面前移了移。
等傅文针灸完毕,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走吧。”傅文穿好衣服,朝外走:“去小花园走走。”
明明还是从前的少爷,澄墨却觉得他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澄墨从衣架上取了大氅下来,小心翼翼地问:“少爷,外面冷,把大氅穿上吧。”
若是从前,他不会这般询问,而是直接把大氅给傅文披上。
傅文从前虽然冷,但是对他非常信任,他能感觉到,傅文对他突然生出几分敌意,这让他非常不安。
傅文脚步不停,人已经走到门外:“不必了,去去就回。”
主子没穿大氅,他这个做下人的更不能穿了。澄墨赶紧拎了灯笼,快走几步,在傅文前面替他照明。
外面很冷,仆妇们都躲起来取暖去了。
两人走到小花园里的池塘边站定,春夏时期,池塘边开满了鲜花,柳树在风中婆娑,景色优美。
此刻只剩下干枯的树干一个个像怪兽在张牙舞爪。
池塘上也不见亭亭出水的荷花,只见其上结了一层薄冰。有风吹来,澄墨觉得更冷了。
少爷怎么会想来这里?
是因为宪小姐今天成亲,所以他心情烦闷吗?
少爷难得真正喜欢一个人,为了宪小姐,不惜跟老夫人对峙,跪在雪窝里逼迫老夫人点头。
他甚至把小姐的名声都搭进去了。
还有叶少爷,在得知少爷与宪小姐婚书写好的一瞬间,就怒气冲冲地跑过来质问少爷。
少爷没有否认,承认他喜欢宪小姐。
叶少爷大怒,一把将少爷推开,抓了桌上的茶盏重重摔在地上,用茶盏的碎片将衣服下摆割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少爷身上:“傅文!我叶茂与你恩断义绝!”
叶少爷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小姐嫁到叶家三天回门,叶少爷都没有露面。
虽然两人小时候,也曾闹过矛盾,可像这次这般决裂的,还是头一回。
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少爷付出了多少。
当少爷留在庄家的眼线把消息递过来的时候,别说少爷了,就是他当时也懵了。
谁能想到宪小姐性子竟然这么烈!
那般顶撞庄家老太爷,还说宁愿死也不嫁给少爷。
就是他听了都觉得惋惜痛心,更可况是少爷呢?
澄墨心底叹了一口气,宪小姐在少爷心底留下的伤,怕是永远都难以愈合了吧?
有心想劝解几句,却又怕越劝傅文越难过,澄墨最终选择了沉默,一语不发地站在傅文身边。
“把灯给我!”
夜色清冷,傅文的声音比夜色更清冷,澄墨打了个寒颤,把灯笼递了过去。
傅文一手接了灯笼,身子突然一晃,眼看着就要朝池塘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