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诸葛亮公房。
马谡正站在房中向端坐于主位上的诸葛亮振振有词说着什么,诸葛亮下首还坐着二人,一人乃一清瘦矍铄的老者,另一人乃一面容坚毅的中年人,三人听得马谡所言之事皆是不住点头、微笑不语。
“善,幼常所言甚合吾意。”诸葛亮见马谡言毕,一边伸手示意他坐下,一边点头对他褒奖道。
他又转向对那老者询问道:“王公以为如何?”
那老者拱手答道:“幼常所言端是老成谋国之言,此次孙权遣张温回访正是重新修好于东吴之时。连以为对张温的接待可以显得更加隆重些,接下来的宴请丞相可多出席几次以显朝廷的诚意。”
“王长史,这有些过了吧?”坐于老者下首的中年人道:“以丞相之尊岂能几次三番陪同张温,这未免有损丞相和朝廷的身份。”
“无妨,伯苗,为了兴复汉室,吾又会计较什么身份呢。”诸葛亮笑道。
原来这老者正是丞相府长史王连,长史作为丞相的最主要的助手可以说是相府的大总管,地位仅在丞相之下。如今王连不仅是丞相长史,还被拜为屯骑校尉,封平阳亭侯,可谓是位高权重。再加上其人能固节不移、敢于直谏,因此诸葛亮也一直很敬重这位老臣。
而那出声反对的中年人正是出使东吴归来的尚书邓芝,此次使吴他立下殊勋,倍受诸葛亮器重,隐然成为朝中崛起的新星。更兼他使吴带张温归来,凭借此身份,所以他也是反过来接待张温的主要人物,今日他入丞相府正是向诸葛亮询问应对张温的章程。
如今与东吴重修盟好乃是朝中的头等大事,虽然邓芝已与孙权达成初步意愿,但是孙权之所以派张温前来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探察蜀汉的诚意。毕竟孙权也知道这几年东吴背盟背的有些大了,又是夺取荆州,又是擒杀关羽的,又是向曹魏称臣,又是在夷陵大败刘备的,恐怕蜀人恨不得对自己食肉寝皮。因此不能单凭邓芝所言就痛痛快快地与蜀重新结盟,还是得派人了解清楚诸葛亮和蜀中权贵的想法为好。
故而就算是诸葛亮在接待张温之事上也不能等闲视之,请了长史王连、参军马谡一起前来协商。
马谡也确实是个参谋大才,待诸葛亮相问时,他精辟地分析出了孙权派张温来的用意,提出了接待张温的三个策略,所谓以诚待人、以情动人、以利诱人。
这三个策略一提出来顿时就赢得房中三人的赞赏,邓芝尤其深表赞同。在回来的路上,他已与张温建立良好的关系,并已深知张温此人的性子,其人自有一番书生气,因此对这个人以诚意和情谊相待必能赢得此人对蜀中的亲近和好感,再佐以财帛利之,更能收取事半功倍之效。
邓芝不禁暗自想道,马参军所言可谓是对症下药,不愧是丞相看重的人才。只是没想到,为了收服张温之心,丞相他竟然会不惜屈尊降贵,丞相为了兴复汉室可真是奉献了一切啊,自己身为接待张温的主要人员定要好生完成此项差事,以不负丞相之望。
诸葛亮见三人再无意见,随即表示接待张温的章程就按照马谡之策行之。
“中郎,茗烟楼那儿有情况”。
正当诸葛亮在会见王连三人之时,丞相府一处偏僻公房内,从事中郎卫敏也在接见属下。
自诸葛亮开府治事后,丞相府属官设有长史、参军、司马、主簿、诸曹掾史、记室、门下督等。而与东汉府官均由府主自行征辟不同,蜀汉丞相属官均由朝廷任命,成为实际上的朝臣,可以说丞相府属官们才是如今朝政的核心。若说长史一级为相府高层,诸曹掾则为相府中层,处于两者之间的则是从事中郎。东汉制,从事中郎,秩六百石,职参谋议。而到了三国时期其权责逐渐演变成或主吏、或分掌诸曹、或掌机密、或参谋议,总之如今从事中郎的职责因事而设,不拘定制。
自汉末天下大乱以来,战事频繁,为掌握主动,各路诸侯都很重视密报消息,纷纷派遣细作侦察动向、刺探消息、策反人员,如曹魏和东吴的校事,而蜀汉这边则将丞相府内的情报机构称呼为游卫。而卫敏这个从事中郎就是相府直接负责游卫之事的,此次他会见之人正是他的直接下属游卫中校尉韩冲。
游卫设中郎将一人,统管全卫事宜,直接向从事中郎卫敏负责,而当前游卫中郎将不是别人,正是由卫敏自己兼任。中郎将下设前后左右中五名校尉,左校尉负责对曹魏的细作刺探事宜,右校尉负责对东吴的细作刺探事宜,中校尉负责国内的间谍监察事宜,前校尉负责执行特殊的细作刺探事宜,后校尉负责对游卫内部进行监察。在州一级,游卫由一名司马负责;在郡国一级,游卫由一名督尉负责;在县一级,游卫由一名曲尉负责,其下卫官则有屯尉、伯尉、什尉。
“哦,你快细细道来。”听闻有情况卫敏的脸色只变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成古井不波的模样。他今年四十有三,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为人头脑灵活、心思细致、不喜形色、腹有良谋,又兼之他是荆州南阳人,是随先帝入蜀的老人,故而深得刘备和诸葛亮信任,在荆州时就直接受命于诸葛亮从事细作打探军情之事。先帝入蜀后更是一跃成为间谍机构的主事之人,全面掌管对内对外的军情消息,如今其人名义上是丞相府建谋献策的从事中郎,实际上是间谍事宜的负责人,直接向诸葛丞相负责。
韩冲也不啰嗦,旋即说道:“昨日深夜,一黑袍罩身、黑布蒙面之人进入茗烟楼与那人见了面。”
“可知他们说了什么?”卫敏眯着的眼睛忽的睁开了一下。
“我们的人不敢离得太近,听得最清楚的一句是来人好像说成都有一名女校事死了,不知如何处置要请上面示下,后面则是军粮、藏处、东吴的只言片语。”
“一名女校事死了?”卫敏奇道:“是否是我们的人干的?”
韩冲摇头道:“冲已查过,本月内我们的人未有杀死女校事的行动,甚至连抓获女校事也没有。故而我以为这名女校事的死应该与我们无关。”
“该是如此。”卫敏颔首道:“不过这就奇怪了,一名校事死了却不是我们干的,难道会是他们自己做的?还是病死?遇意外而死?”
“士远你这样,去查一查这一月内城中所有死亡的女子,定要找到这名女校事。”
“诺。属下明白。”韩冲应道。
“士远,你来不会告诉我就只查到这等消息吧?”卫敏似笑非笑地看着韩冲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