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东先回酒店。
这两天,他的脑子已经冷下来,并不急着到叶流西跟前报道:是她千里迢迢去的西安,连看他三场皮影戏,带着一本有他“丑闻”的杂志,藏着一张关于孔央的诡异照片。
她一定也有求于他,只不过故弄玄虚。他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收尸的事,两年都过来了,犯不着争分夺秒。
开门进房的时候,看到门缝下塞进来的色-情服务小卡,弯腰捡起,随手扔进垃圾桶。
离睡觉还早,昌东打开戏箱,取了块打磨好的牛皮出来刻皮影人。
凿具摆了一桌子,光花样凿刀就要用到圆、半圆、梅花、人字、星眼,推刀运皮,脸谱的口诀好像响在耳边——
柳叶眉,杏杏眼,樱桃小嘴一点点……
传说皮影戏源自汉代,汉武帝思念死去的宠妃李夫人,于是术士设坛招魂,在晚上点了灯烛,设了帷帐,汉武帝只能在帷帐里观望,看到仿如李夫人的影子伴着摇曳烛光投在帐布之上。
传到民间,就是皮影。
李夫人死了,汉武帝死了,术士死了,皮影还活着,一直活到现在。
这世上大多数物件,有形没形的,都比人活得久,所以人真没劲。
刻着刻着,昌东的手指冻得僵直,这里晚上的温度持续降低,空调制暖不行,打到最大也无济于事,他双手笼到嘴边哈了哈气,又搓了搓,目光忽然落到垃圾桶里那张色-情小卡上。
——这么好看啊,不就是个*的吗?
昌东俯身捡起那张卡片,顿了一会之后,拿出手机,照着上头留下的号码拨号。
接电话的人像是专业的客服,问:“先生想要什么款的?偏瘦的还是丰-满型的?清纯的还是性-感的?我们可以先过滤一下,省得过去了你不满意。”
昌东想了想:“偏瘦,清纯……还是偏性-感吧……”
他搞不清叶流西属于什么型,她像根悬起的摆针,时而偏左,时而偏右,但都是伪装,遮不住身上的妖气。
***
上来的小姐叫sunny。
接到指派电话时,她正在酒店隔壁的棋牌室看姐妹摸牌,手包拎起了就跑。
进了电梯,掏出小镜子抹口红、抿唇、补粉,出电梯到昌东门口这段时间,衬衫的扣解了两粒,露出粉红色带蕾丝的bra边沿,又把小皮裙拽正。
最后揿了门铃,摆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门开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昌东说:“进来吧。”
y往里走,目光溜到客厅茶几,一排十几样凿刀闪冷光,心里咯噔一下,更慌了。
她见惯了大肚秃顶口臭的各色客人,遇到昌东这样的,并不觉得是中了大彩,前辈们谆谆教诲:“那种年轻长得帅的,会缺女人吗?你得多个心眼,越是这样的越变态:帅的、看起来干净的、阴郁的、叫了服务又不急色的、有点特殊兴趣的……”
昌东条条都中了,而且,大晚上的,屋里,他戴个黑色棒球帽,上半边脸都埋在帽檐的阴影里。
y咽了口唾沫,前些天老板组织她们看碟,韩国的一个电影,讲专门有变态诱杀妓-女,提醒她们要提高警惕——她看完了晚上做噩梦,这两天难免有点疑神疑鬼。
她有点讷讷的:“要么……我先去洗个澡?”
昌东在沙发上坐下,伸手拂去牛皮上凿刻之后的皮屑:“过夜三百,陪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