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自毁元神后的第七天,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可以通过命轮之镜见到即将彻底灰飞烟灭的画骨。
晨音等娉然入睡就来了清凉殿,梵生算算时辰,差不多了,示意晨音随他进寝殿。
连灼搁下手里的酒,布了道结界以防被人偷窥。
梵生结印命轮之镜前,然后就和连灼一起在寝殿外等待,没隔一会,画骨的身影缓缓显现,见到晨音心中大喜,复又哭的一脸都是泪。
“不曾想君上还愿让我见你一面,”画骨说,单薄的身影哭起来肩膀都在抖动。
“你该晓得君上为什么愿意成全你。”
“嗯。”
“你呢?做为对君上的回报你也不肯说吗?”
画骨哭着摇头:“你欠的债我替你还了,这样便好,别的我不想说。”
“可我不需要你帮我还,画骨,你不该这么傻,有些事就算为了我也不该去做。”
“该与不该我都愿意。”
“你这样子,我又该如何来还你?”
“不用还,真的不用。” “我们其实一样,我不愿意你帮我还,你不愿意我还欠了你的,可是事情发展到不是我你之间的还与不还,而是九重天与九重城一触即发的狼烟,天帝要为皇长子报仇
,夜青时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战火蔓延开来,会死多少人你想过吗?”
“这不是我能左右的,我不要去算。”
“但是是你一念之差造成!”
“不是我,不是我……”
画骨越说越小声,事实如此,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
晨音递出手绢给画骨拭泪,画骨想要接过,而阴阳有隔,他的手与手绢重合,却又触碰不到。 “你我终究没有缘份,”晨音松手,任由手绢掉落在地上,说:“这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若还有来生,这样的你我不想认识,也不想被你喜欢,当初拒绝你正是因为你
的心有点小,苍生与我只装得下一个,也许会有人喜欢你这样的,但我偏偏不喜欢,因为我与你截然相反,我修的是医术,打小便以苍生为先。”
画骨哭得更厉害了,说:“我画遍了这个世上的山山水水,也把你画进山水之间,这样都不算把苍生和你装在心里了吗?”
“不算,那只是山水和我,而苍生是做为九重天上的神仙应该有的信仰。”
说完,晨音拉开门走了,留下地上的手绢在风里掀动,画骨失声痛哭,做了那么多年的神仙到头来竟然不配。
梵生和连灼先后回到寝殿里,晨音往画骨心里最疼的地方狠狠踩了几脚,不知道效果如何?
“君上,”画骨行礼,眼泪不停流淌。 梵生说:“你在大是大非面前分辨不清对与错,以晨音的性子,欠了你还不上的人情债,晨音也绝对不会喜欢你,甚至不愿意记住你,你虽然喜欢晨音,但这么多年过
去,你没有做过一件能够真正打动晨音的事。”
连灼深以为然:“那天晨音还与我说起,她这一辈子,活着就是为了还债,却又没有提起要还你,可见晨音对你有多么失望。” 画骨跌跪到地上:“小公主前些年中了妄生草的毒,筋脉有损,修炼起来十分吃力,晨音教引小公主便会很辛苦,我就想替晨音还债,晨音谁也不欠,还像昔年一样在
凡间行医济世,无拒无束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各人欠的债各人去还,本君也欠了晨音一个人情,才会有今日你与晨音的见面,道完别,不留遗憾,以后也就不用挂怀,画骨,你去吧,今生缘分如此,来生又无缘
分可言,来生的你没有资格再上九重天。”
随梵生结印的动作,命轮之镜红光流转,画骨的身影在红光中渐渐透明。
就要灰飞烟灭的时候,画骨哭吼着说:“都是我做的,扮成连灼样子去杀夜青时,君上,你告诉我,让自己喜欢的人过得轻松一点何错之有?何错之有!?”
等不到梵生回答,画骨流泪的脸被红光淹没,哭吼的声音是那样的撕心裂肺,最终也归于虚无。
这一生就这样结束。
连灼五味杂陈,难受得只想找酒喝:“老凤凰,你要不要也喝一点?”
“不了,”梵生说,语气一如平常,听不出内心是什么样的感受。
晨音还在殿外,仰望无星无月的夜空不让眼泪流下来,听见梵生和连灼出来的脚步声,晨音问梵生说:“画骨走了?”
“嗯。”
“他有没有说?”
梵生点了下头:“日后若有可能,本君会安排画骨入冥府轮回,做不了九重天的神仙,就在凡间做普普通通的凡人,有一世完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