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张起来。
应该说是害怕。
犹豫了好久,我才将那句话问出口:“那你怎么想呢?”
胜男说:“网络百科上说,爱是指人或动物对一个人或某物的一种强烈的情感和依恋,是最崇高的道德,最深刻的人际关系。”
我说:“是的。”
她说:“我不懂这是什么。”
我无言。
我觉得,百科上的解释已经很明白了,我不可能解释得更明白。
“不过,”她又说,“我还看了《圣经》,一本关于宗教的书。”
我说:“我知道。”
“那里面说,”她又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我认为你对我做的事,符合其中大部分。”
我问:“哪些是不符合的?”
她绞着手指沉默了一会儿,说:“爱是永不止息。”
我没说话。
这年我二十二岁,在过去的十六年里,我几乎一直爱着她。
十六年其实并不算久。
距离永不止息,还有很久很久。
“根据这些资料上的定义,”她的声音依旧那么机械,那么冷静,“我不认为自己在爱你,因为我没有这种感觉。”
其实,我并没有为胜男付出过什么。
我送过她一些值钱的礼物,但她根本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不懂就更谈不上在意,这些东西说穿了是锦上添花的无聊物品,是给候太太和侯董看的世俗产物。
我也带她去过一些我认为很好的地方,我们一起欣赏湖光山色,我给她讲那里的人文历史,她也会回馈给我更加精细的资料。
她当然也能欣赏这个世界的美,但她无法感受到与我一起置身于其中的浪漫。
我们一起谈天说地,聊我们的宇宙。
我讨好她,我保护她,我希望她开心。这起到了效果,她很喜欢跟我在一起,然后便结束了,她的感受能力仅止于此。
想到这儿,我便又体会到了那种“悲”的感觉。
我一直都不想承认,其实她会不会说谎,会不会被骗也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就算我们有缘在一起,也永远都无法相爱。
是她根本就感觉不到爱,爱在她的口中和数学一样,只是各种各样的定义。
她有感情,可那种“人与人之间最深刻的人际关系”,她没有。
沉默间,胜男忽然问:“你为什么哭?”
我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好狼狈,堂哥的嘲讽没有一点问题,我有一颗文艺的心脏。
我擦了擦眼泪,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胜男说:“你为什么说自己失态?”
“……”
“是我让你痛苦了吗?”她忽然问。
我不禁一愣。
是我让你痛苦了吗?
这样充满了共情能力的话,对天生缺乏共情能力的胜男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