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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陈减去找许瑶?”黄英惊讶地问,“她那么小,遇到危险怎么办?”
陈添摇摇头:“我认为你们对许瑶有偏见。”
“怎么能没有偏见呢?”黄英想起江阅之t前的经历生出些急躁,“陈减未必不会成为她的目标。”
陈添又摇摇头:“那你认为,许瑶的目的是什么?”
黄英一时语塞。
沉吟良久的罗厉开了口:“罗列很喜欢她,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谁那样过,心妖我们从前从没见过,连妖王都只能用诛杀宿主的方法来解决,只能说,我们遇上了不得了的对手,何况许瑶当时只是个深闺中的小姑娘。”
陈添深深看他一眼,问:“所以现在已经称呼江阅为妖王了吗?”
罗厉难得地没有回怼,而是沉默地去拆信,在抽出信纸的时候才轻声说道:“那我还能称呼为什么呢?”
黄英垂着眼低声说:“你真的没有遗憾吗?”
罗厉苦笑一声:“我又能如何呢,当下最要紧的是,找到解决心妖的办法,否则,我也罢,她也罢,真的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寥寥数语,字迹娟秀。
“无灵之水,泛于东南,传有鲛人,遇月而歌,唤亡灵,净心境,通阴阳,祛妖邪,吾欲求之以救列之困,愿厉弟勿要告知于列,吾为恶之根源,列之戾皆由吾起,吾必倾尽全力解之以赎罪。瑶留。”
无灵水第三章
3
它不知道自己生于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因何而生,它只知道,周围忽然泛起亮光,响起声音,而它无所依附,无处着陆,它四处飘荡,观察着世间的百态,见证着时代的更迭。
它走过人间,穿过冥府,远远地眺望天界,又去窥探妖族,它模仿一切,也化作一切,它如人间所说的、新生的婴孩一样好奇于众生,而在这其中,它最感兴趣的便是那多姿多彩的人类,它从他们身上获得的欣喜最多。
倒不是说人类有什么特别的优点,而是它发现,与其他三界相比,人真是太有意思了。
鬼魂没有知觉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凭着一点冥界的牵引浑浑噩噩;妖族尚且还在为着抵抗与生俱来的诅咒而拼命,也太过于挣扎了些;神,神是最无聊的东西,何况神那样鄙夷地看着它,他们能看到它,这令它不安。
只有人,他们既有愉快、喜悦、高兴、幸福,也有愤怒、悲伤、难过、哀痛,他们既高尚地推崇善良和友善,同时却又不可抑制地生出嫉妒和仇恨,那些明明相悖的情感和体验居然可以同时发生在同一件事情上,这令它痴迷又震惊。
它跟随着人类,学习他们的一举一动,琢磨他们的一言一行,试图理解和掌握人类这门课程,它有时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台上,像它观察的、一动不动坐在窗台前想念自己情郎的少女一样,可是少女却又会哭,有时又笑,它弄不懂,便也如少女那般哭或者笑,最后困惑地看少女死去——死去就会变成无聊的鬼魂,它便只好又去观察旁人。
它就这样天真又好奇地观察着,不知度过了几百上千年,直到有一次,它惊奇地在人类的世界发现了妖族,那只相当狡猾的狐妖就那样占据了人类的身体,操纵人类的身体,甚至在人界酿出一场大战,血流成河,哀嚎遍野,它忽然觉得自己学到了些什么,从妖的身上,它想,它不能再轻视妖。
它恍然大悟,它是那样喜欢和着迷人类的贪嗔痴爱,为什么不能占为己有呢?
而它什么也触碰不到,这令它遗憾。
但它总是很无聊的,无聊可以使它不断地尝试,不断地尝试,最后它发现了镜子,镜子真是太奇妙了,镜子可以叫人类分出第二个自己,而它,它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居然可以依附于镜子去做镜外人的另一个自己。
它高兴极了,它想,从人类的定义来看,它长大了,现在是个大人了,大人应当做一些厉害的事情。
于是它想起许多年前那只狐妖教给它的东西,它欣喜地想,自己也可以做相同的事情了,于是它也如狐妖一般,挑选了它心中最美丽的一位少女。
而这位少女是那样的弱小,不堪一击,无人理睬,任人践踏,所以为它的靠近创造了条件。
它可以吞掉少女的喜怒哀乐占为己有,但那实在太有些小打小闹了,人类这种脆弱的身躯有什么好玩的,它自然记得狐妖的下场。
它应当不仅仅占有这个少女,若是让人类最轻视的少女最后成为王,成为操控人心的王,而这个王的背后是它,它为这样的幻想而激动,而兴奋,一刻也不能等待。
孤立无援的少女与蠢蠢欲动的它一拍即合,她为着幸福,它为了快乐,他们一起走进了罗家的世界。
但它深知自己初出茅庐,于是当妖族发现它并相当强势地将它纳入自己阵营后,它有了名字,是为心妖,于是在此刻起,尚且懵懂的少女有了身份,称之为“饵”。
这一切都来自于妖族的相——祭妖。
那时,姜楚刚刚成为年轻的王,王这种东西,不仅仅是靠强大的力量就可以做到的,还需要圆滑,需要掌控,需要运筹帷幄,需要左右逢源,甚至忍辱负重,甚至虚与委蛇,但姜楚再怎么样也只是年轻的王,于是母亲生前最器重的祭妖成为她掌管妖界的有力臂膀。祭妖当然称得上忠心耿耿,而他的忠心让他迷了双眼,以至于当姜楚在罗厉那里寻找到人界和妖界求同存异和平共生的模糊愿景时,祭妖的忠心变成了偏执和过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