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几乎是瞬间,梅馥忘了方才的微妙,甚至没有注意到花漪红低低的叹息,她一拍桌子站起来,抓着白鹤轩的手臂。
“快说!”
梅家兄弟在夏雪篱资助下离开京城后,就似销声匿迹了一般大隐于市,没了下落,夏雪篱不肯透露,梅馥也无法,自立门户之后,她便央白鹤轩去寻找过,一直没有结果,就在梅馥快要放弃的时候,却突然有了消息。
白鹤轩表情略有些犹豫,但经不住梅馥紧逼,艰难开口。
“你答应我,听了以后,一定要保持冷静,不可冲动。”
这么一说梅馥便更紧张了,手上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
“什么意思?他们、他们出事了吗?”
白鹤轩摇头。
“还不能确定,我南方的一位朋友曾在嵩州,与你大哥梅郁算得上泛泛之交,据闻他做的是药材生意,疫情爆发之后,我这朋友举家搬离嵩州赶来京城,他也曾劝过你哥哥同行,可他执意不听,说是为了重振梅家,必须铤而走险,带着梅家人又往州郡绥西去了……”
“绥西?”
花漪红惊诧,想起夏雪篱之言,失口道。
“那个地方不是疫情最为凶险之处吗?传言已下了戒严令全城封锁,每日都有无数尸体被抬出城外掩埋……”
意识到不对,却已来不及,梅馥听了,脑中轰然一声巨响,踉跄一下,扶住桌沿。
大哥啊大哥!你怎么这么糊涂?
重振梅家,也不能以命相博啊!如果你们都没了,我梅馥就算在京城掀起再大的波澜,即便是斗倒了淮王,又有什么意义!!!
一念之间,梅馥心中已有决断,她猛地转身,再次抓住白鹤轩双臂。
“展墨,我必须去一趟绥西,凤楼及梅家京城的产业,请你帮我代为打理!”
说毕,不等二人反应,便风也似地冲下楼去,只余烟云般的裙摆在转角处一撩而过。
寝殿之中,龙椅之上,小皇帝李玥面色凝重,外头虽是极热的天气,可整个屋里的宫女太监却似身处冰窖般,一个个瑟瑟发抖。
近几日南方疫情爆发,弄得李玥焦头烂额,而朝堂上更是暗涌迭起,夏氏与清流揪住这个机会,又是一番明争暗斗。昨日大殿之上,夏雪篱便提出,此次灾情严重,若是不能安抚民心,只怕会出暴乱,须得左相亲自前去视察赈灾,方能稳定民情。
李玥皱眉,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从前舅舅是针对清流,极尽陷害打压之能事,而如今,似乎打压的重点具体到了顾少元一人身上。
不久前殿前夺妻之事,朝中众臣都还历历在目,于是这政斗之下,似乎都嗅到一丝桃色气味。
可惜夏雪篱巧言令色,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让人信服,似乎顾少元不去,便是尸位素餐,枉负清流砥柱头衔的懦夫。
小皇帝李玥气得咬牙,疫区凶险,他怎么能放心自己的左膀右臂顾少元亲自前往,一来朝中能与夏氏对抗的得力助手便少了一人,二来万一有什么差池……
正指望德高望重的老臣们出来反对一下,谁知这些老古板们,认为这正是他们清流一派表现爱民勤政死而后已的大好机会,竟难得与夏雪篱意见一致,纷纷撺掇李玥下旨。
李玥骑虎难下,只得寄望于淮王,两人眼神交汇间,已然心意相通,淮王正欲反驳夏雪篱,不妨顾少元竟淡然出列,自请前往,让两人不知所措。
“天下之治,在万民之忧乐,臣身为一国丞相,当为百官表率,若为一己安危,临阵逃脱,弃万民于水火,则上愧天子,下愧百姓。”
清清朗朗一席话,毫无做作之态,李玥对上他眸中的坚定,到嘴边的话只得打住。
顾家三代清流,就算私事处理得再不堪,一身责任却从不推诿,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顾家祖训,身为顾家的男人,顾少元自小就有这种觉悟。
李玥知他去意已决,不再多言,只命人备下众多珍贵药材,以及艾叶等防治疫病之物,第二日一早,亲自站在宫城上为他送行,细嫩的眉眼凝重而诚挚。
“丞相此去,前路艰险,务必珍重。”
送走顾少元,夏雪篱还不满足,下朝后又来到李玥寝宫,表示此行最好还要加上一名皇族,以表对嵩州黎民百姓的重视。
李玥几个叔叔伯伯都差不多死绝了,唯一可称得上皇族的,便是淮王李宸绍。夏雪篱这念头动的,可谓险恶至极,李玥面色铁青垂首听着,几乎没把龙椅扶手上的谭木珠捏碎。
“舅舅……”
李玥咬牙开口,顿了顿,却到底不敢把底下的话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