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馥一愣,当即明白他是想到李玥驾崩那天的事。虽然没有挑明,不过从这之后,梅馥明显感到夏太后对自己若有似无的敌意。两人因夏雪篱三年前“离世”时,关系曾一度好转,然而却又因李玥的离世再次交恶。
梅馥无声地叹了口气,下一秒却抽了抽鼻子,恍若无事地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我以后少去宫里走动,安安心心地做你的夫人便是了。”
夏雪篱听后又是好半天不语。
回来之前他承诺给梅馥一场盛大的婚礼,让她堂堂正正嫁入夏家,入夏氏族谱,然而现在突临国丧,这事情自然只能一拖再拖,想到这里,夏雪篱心中又是一阵愧疚,因为自己,他的姐姐闯荡宫廷,彻底改写了人生;而又是因为自己,无法对身边的挚爱实现游历天下的心愿……
他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只紧紧把梅馥揉进怀里。
随着秋意散去,冬日的第一场小雪也如期而至。
李玥的国丧还未结束,京城中缟素白幡徐徐,被这银装素裹一衬,更显得极其清冷。
梅馥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只觉得这个冬日比往常任何一个都分外寒冷。
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逝去,自然便是立太子上位。两年前,阜宁长公主羽翼渐丰,其后使了个法子,从太后那边把戚梦婵襁褓中的长子李琪骗来,美其名曰私下教养,等夏太后等人觉悟,李琪已然成为了她牵制李玥的一枚棋子。
无论夏太后等人如何动作,都没有从阜宁长公主救出李琪。就在众人心死中,李玥与戚梦婵的次子李璘也已降生。
等忙完李玥的事,夏雪篱便开门见山前往公主府商议,以长幼为序,让李琪登基为君,说起来这是夏雪篱与阜宁长公主的首次正式交锋,虽然不知道经过,然而自此之后看夏雪篱面色冷凝只字不提,梅馥便明白定是不欢而散。
阜宁长公主与淮王李宸绍不同,她先夫魏长卿为国捐躯,魏氏又是满门忠烈,在中原颇具威望,而她在京中的这几年,处事低调,几年前出山后行事作风又处处以民生国事为重,就算这几年和李玥处处作对,然与少年皇帝荒诞无为的作风相比,阜宁长公主做了不少让老百姓称道的好事。所以,当夏氏重现,除了少数归顺的夏氏众部,不少老臣都处于观望状态,毕竟,比起一盘散沙的李氏皇族,这阜宁长公主这几年可谓颇得民心。
然而在立嗣的问题上,此人的表现却让人捉摸不透。与夏雪篱谈崩后不过两日,她突然向国舅府送来花帖,只说得了一些稀罕的梅树,邀梅馥一同前来赏玩。
因有之前私扣皇子的劣迹,夏雪篱对她这番请动说不出的谨慎,然而若不前往,却又让之前的努力全然白费,梅馥知道,他依旧对李琪没有死心。不过打听到其还广邀了京中达官贵人的女眷之后,便不再反对,只叮嘱梅馥多加小心,顺便让阿九跟着一同前往。
花门到,梅馥从马车上下来。几年未至,这花园依旧。上一次,也是阜宁长公主设宴招待,那时候,她有意拉拢段莹然与夏雪篱,而自己也在那场宴上和沈冰柔对战了一番。
想到这里,梅馥忽得一笑,也不由慢慢放松下来。
这几株梅树果然少见,才初冬花骨朵儿已然绽放,而比较难得的是一棵树上颜色呈六七种,竟是难得的七色梅。
梅馥忍不住驻足观看,却见梅树后忽然窜出一个粉妆玉砌的孩子,见到她,便躲在梅树之后好奇的张望。
见那眉眼生得分外熟悉,看光景不过三四岁,梅馥心中一咯,蹲下身子。
“……可是琪儿?”
树后的孩子目光闪过惊讶,似在奇怪眼前人如何得知自己的名字,他想了想刚要往前一步,却又停步询问。
“你是谁?”
梅馥正欲回答,梅树林中已经走出一个清朗的少年,李琪欢呼一声奔到他后面,抱着大腿撒娇。
“小叔叔。”
原来是阜宁长公主的独子魏昭。
那魏昭也认出了梅馥,顾不上身边的李琪,便已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拱手行礼。
“见过国舅夫人。”
他态度谦和有礼,气质温润,五官脸孔和小时候出入不大,已然和白鹤轩有几分相似,梅馥心中感慨,不妨李琪听到这个名字,忽地如一头愤怒的小兽,从地上抓起一团雪球,朝梅馥边扔边喊“坏人”。
梅馥侧身闪过,身边的阿九闻言也是一怒,但想到这孩子的身份,只得强行忍住。魏昭脸上闪过尴尬,他招呼丫鬟把李琪抱走,亲自引着她到前宴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