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已告诉过你香苧和玥儿的关系,若是聪明人,就该懂得明着对付香苧,只会招致玥儿的憎恶,这并不是明智之举,你本可明哲保身,为何非要推波助澜?”
少女的声音有些结巴。
“我只是觉得,比起香苧,和沈冰慈交恶更难对付些。”
夏雪篱笑了。
“淮王支持的沈冰慈,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我们的敌人,谈何交恶?是为了你姑姑吧?香苧是梅馥的人,打了梅馥的脸,你姑姑便高兴了?是不是,蝉儿?”
戚梦婵顿了一下,苦笑。
“又能高兴到哪去呢?青春正茂守活寡,即便心上人就在眼前,却永远不能在一起,主上,我将来,也会赴姑姑的后尘吗?”
夏雪篱没有回答,戚梦蝉瞄过他面上的表情,壮着胆子继续道。
“主上是不是到现在,还在怪我们戚家悔婚,所以对姑姑如此冷淡?……其实姑姑告诉我,进宫那日,她本来要从城楼上跳下去的,是看到先皇带着你们姐弟进宫,她才留下这条命,因为今后,你一定有用得上她的地方,还有,姑姑之所以一直无所出,也是因为主上您,她每次侍寝之后,都会服药,她不愿替别的男人生孩子……”
夏雪篱依旧沉默着,戚梦蝉似见他态度松动,进一步道。
“主上,入秋天凉了,姑姑近来常常犯病,您若无事,可否去看看她?”
梅馥没有听到夏雪篱是怎么回答的,因为阿九从天而降,把怔怔出神的她吓得后退几步。
阿九眉间隐隐震怒,冷硬地道。
“怎么?你以为自己已经嫁进国舅府了?这个墙根听得还真是光明正大。“
梅馥没有理会他的讽刺,只是转身顺着游廊离去,没有预料中的还口,阿九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十分不爽,一个箭步跟了过去。
“想畏罪潜逃?我要告诉主子!”
梅馥慢慢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居然是些许落寞。
“阿九,夏雪篱和戚烟之间,曾有过婚约?你可以告诉我么?”
阿九白了她一眼,看表情似乎觉得这个话题会比打这她一顿效果更好,于是难得地点了点头。
香菀轩假山之上,有亭怡然,亭中常备美酒,在夏日的夜风中饮下,十分痛快。
而如今,秋意渐浓,那冷酒汇入四肢百骸,透着深深的凉意,如同阿九的话。
“夏戚两家,自前朝起便是世交,尤其主子祖父这一代更是交好,一直有结秦晋之心,可惜两人生的都是儿子,只好将这愿望转移到孙辈身上,所以主子和戚烟,算是指腹为婚的关系……”
阿九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梅馥,很不满意,哼了声继续道。
“后来,夏家和戚家在战乱中各事其主,戚家好狗运押对了宝,便鸡犬升天了,而夏家却慢慢衰败下去,不过夏家祖父还在世时,两家依旧来往甚密,主子少年时,常和戚烟在一起,对她还很不错,所以这女人至今都对主子死心塌地,可惜戚家祖父过世,戚烟之父是个势利眼,毁了婚约逼着女儿入宫,戚烟虽然妥协,对主子的心却始终如一,夏家今日的地位,戚氏兄妹功不可没,对了,具体原由我不清楚,可戚烟为了主子,曾在冰水里泡过一夜,落下风湿,每到天寒都会复发,我想戚梦蝉所指就是这个,所以对于戚烟,主子心底,其实也是颇为遗憾的吧……”
正想添油加醋地再描绘一下两人昔日情事,梅馥已经毅然起身,对他扬了扬酒壶。
“这酒不错,我要了,等你主子出来,别说我来过。”
见她满面笑容,神色恍然若梦,阿九一愣,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什么,梅馥已经纵身跃过他,顺着石阶一路扬长而去。
一匹快马,疯也似地穿街过巷,在城门将闭之时,一双前蹄踏过,惊得守城的侍卫倒退数步,刚看清马上那女子腰间晃荡的酒壶,想要骂两句,一柄长鞭便再次抽在马尾上,绝尘而去。
草染秋黄渐渐枯,城郊的游牧民族陆续离开,只剩几堆焦黑炭火,和一望无际地草野。梅馥走到了少年时常来饮酒的小坡之上,那里有一块大青石,光滑如璧,躺在上头十分舒服,她心里堵闷,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此处。
然而,有一个人,身着青衫,先她一步占据了那里。
待看清那人是谁,梅馥本欲转身离去的,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将腰间的酒递到他面前。
“喝吗?”
顾少元转过头,目光惊诧却又惊喜。
“阿馥?”
梅馥在他身边坐下,见他接过酒却并不饮,啧了声,抢过猛灌了一口。
顾少元皱眉,夺下她手中酒壶。
“你病刚好,少喝些酒。”
少年时熟悉的关怀责备,让梅馥愣了一下,她转过头,注视着顾少元的眼睛。
“顾少元,能问你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