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良摇摇头,脸上的神色越来越迷茫,眼神也渐渐失去了焦距,表情因为疼痛而倍加扭曲狰狞,最终在呻吟声中没了呼吸。
唐泛松开他,将元良放在chuáng榻上。
这个人殊为可恨,为了给纪妃报仇,嫁祸万贵妃,不惜将无辜的韩早拖下水,最终证明他的一切工夫全都是白费,万贵妃注定脱身,韩早也死得冤枉。
可这人又很可怜,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追逐名利欲望,而是为了当年纪妃的一饭之恩。多少人在一生中受过别人的恩惠,可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别人的恩惠?元良不仅记得,还牢牢铭刻在心,为此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汪直道:“元良突发急病死了,连太医都来不及请,甚为可惜。”
唐泛心中一动,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那福如那边呢?”
汪直面无表情:“她因为遭遇贵妃责骂,心中不忿,故而怂恿贵妃送汤来给太子,借韩早之死嫁祸贵妃。”
这就等于直接剔除了元良在其中的角色。
唐泛摇摇头:“不行,这样破绽甚多。别忘了还有韩晖那边,福如在贵妃宫中,如何会与韩晖有联系?中间必然少不了元良的作用。”
汪直想了想,击掌道:“那就这样!就说福如平日里被贵妃训斥之后怀恨在心,却不敢报复,元良是福如的对食,听福如抱怨之后,正好韩晖有弑弟之心,就生出这样一个主意,让福如劝贵妃送汤,然后让韩晖提前对韩早下手,三人合谋上演了这么一出戏,借以嫁祸贵妃。”
他了摘除太子的嫌疑,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唐泛沉默片刻,道:“你这样讲,陛下和贵妃那边会相信么?”
汪直反问:“为什么不相信?现在元良一死,死无对证,福如和韩晖互相串连的事实俱在,不管他们怎么抵赖,也掀不了什么风làng。我不妨老实和你讲罢,这件事情,陛下绝不希望兴起什么大狱,在他心中,如今太子年长,又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就算看得不如贵妃重要,那也是有一席之地的,他也不会希望此事牵连到太子头上。现在关键是贵妃那边,只要没有证据,贵妃就算再对太子有芥蒂,也不能以此为借口。”
他顿了顿,懊悔道:“当初假如让我直接捉了小周氏完事,哪来这么多没完没了的麻烦!唐泛,我本来就不该听你的胡言乱语,要跟太子结什么善缘,结果现在好了,上了船却下不了船,只能一头黑地走下去。我原是贵妃那边的人,现在却要帮着你们欺瞒贵妃,若是被贵妃知晓了,下场必然不会比元良好到哪里去!”
唐泛同样被元良这件事搅得心绪不宁,闻言只能涩声安慰道:“未必罢。这件事里,我总觉得福如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一个对贵妃心怀怨忿的人,明知道左右都是个死,直接带上一把匕首近身刺杀就是了,又何必绕一大圈子来陷害她?如果能从福如身上再挖出什么来,说不定就能摆脱太子的嫌疑了。”
汪直冷哼:“你想得太简单了,单凭元良是太子的人,这就足够了,不管有其它什么动机原因,都抹不掉贵妃对太子的疑虑。喜欢一个人才需要理由,讨厌一个人,难道还需要理由?”
唐泛确实不太能够理解万贵妃对太子执着的忌惮,在这一点上,汪直显然比他看得更明白。
两人其实也没有说上几句话,元良死后没多久,汪直就离开了东宫,去西厂那边审问福如。
唐泛则默默看了元良的尸体好一会儿,这才走了出去,向太子道别。
今日正好太子不用读书,他独自一人坐在内殿中发呆,见唐泛进来,便屏退了左右侍从,立时问:“唐推官,元内侍他……”
唐泛拱手:“元内侍病重不治,方才去世了。”算是默认了汪直刚才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