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孟突然有种明悟在心头……李善长这个大明开国第一文臣,为什么离开了朝堂,年纪那么大了,还会被牵连进去,一定要除掉他!
其实从这一次举荐人才就看得出来。
你说不用这些人吧?还能用谁?
滁州就这么大,读书人也不是太多,熟悉公文的就更少了。因此必须接受老李的推荐。
可问题是这几个人,凭着从龙之功,以后少说也是知府以上的官吏,甚至成为封疆大吏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都是李善长推荐的,又是老李一手提拔,他们会听谁的,貌似不言而喻!而且这样的人,在老朱打天下,坐天下的过程中,不断涌现,从朝廷六部,到地方衙门,简直无孔不入。
这批人不光是威胁皇权那么简单,老朱善待百姓,制定了许多方便百姓的政策,比如登闻鼓之类的,甚至准许百姓扭送贪官污吏进京。
试问这帮人能老老实实听从朱元璋的吗?毕竟他们都沾染了元朝的习气,一旦失去了压制,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结果……
这里无意给朱元璋洗白什么,只是说一个客观现实,任何的决策,都有着复杂的原因,甚至不单纯是给皇太孙铺路那么简单,而是许多条件叠加,纠缠在一起,逼得朱元璋不得不为。
张希孟沉吟了少许,突然道:“你们在元廷做事多年,经验丰富。你们觉得该怎么做事?”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依旧是杨元杲带头发言。
“自然是不避艰难,不怕吃苦,一心一意,辅佐上位。”
张希孟笑了,“你说这话自然是不错的。但我想问问你们,如何看自己?”
“这个……我想既然为官,自然是要为上位,牧守一方,尽忠职守,披肝沥胆,百死不悔。”
张希孟大笑摇头,杨元杲几个莫名其妙,难道这话也有错?
张希孟叹道:“话自然是不错的,但是要我说,大家伙似乎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几个人不明所以,老朱既然有意争夺天下,他们投靠过来,也是希望做出一番业绩,青史留名,难道一个人有理想有抱负,还成了错?
他们疑惑看着张希孟,莫非这个小年轻的脑子坏了,在这里胡说八道?
张希孟示意他们坐下,而后道:“为官之人,上佐主公,下理黎民。有人觉得,就该匡扶君父,为民做主。这也是对的,若是能做到这一点,我自然是五体投地。只不过不是每个官都能做到这一步。”
“身为官员,最根本的,还是下情上达,上命落实……说穿了,就是沟通上下,做一个桥梁,你们以为然否?”
杨元杲连忙道:“先生高论,我等佩服。”
张希孟有摇头道:“这个比喻也不尽然,人和桥不一样,桥搭好了,放在那里,两边的人,随意通过,并无阻拦。可是人这一张嘴,传话的时候,说得或是多,或是少,全在一念之间。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叫欺上瞒下吗?”
这四个字出口,五个人都变色了,有胆子小的,手竟然抖了起来。
李善长也没告诉他们,这个小子这么难缠啊?
莫非他手里有什么把柄,要跟大家伙清算?
“大家别怕,我只是就事论事,断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大家伙,身为官吏,我们不过是卑微的公器而已!”
“说卑微,就是要切记,上面有主公,下面有无数百姓,这都是咱们惹不起的。老老实实,通达上下,不要自以为是,觉得了不起,可以耍弄主公,可以欺压百姓……这一点大家伙务必清楚,这不是大元朝了,以往的陋习都要扔到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