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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生,你好啊。”吴启山热情的招手,真正一副慈爱模样。“小伙子越来越帅了。”说完用手拍他的背。
吴柏生对他早不抱什么亲朋善友的幻想,不着痕迹的避开。他已经瘦到颧骨微凸,面色青黄,难以担当他的帅字评价。“舅舅好。舅妈好。”
“珍珠在几楼?”
“护工推她去做检查了,先跟我上去吧。”吴柏生是特意让护工带母亲离开的,他不知道他们的来意。
进到吴珍珠的病房,放下橘子,吴启山在狭小的房内转了一下。
“条件不错嘛,还是个单间。”
“她有时候会有些声音动静,只能单间。”吴柏生淡淡回答。
吴启山终于找到了一丝尴尬,拖过角落的板凳,坐了下来。吴柏生的舅妈粉饰舅甥之间的疏离,靠近柏生,和蔼的摸着他的胳膊,说:“你小时候,我就说过。这小孩长大了,一定好看。”
柏生缓缓抽开,摆脱她的手,“舅妈,我听得懂本地话,不用勉强说普通话。”
三人无语的安静了下来。吴启山做了多年的独子,自有一副派头。“大人的事情,你大概听到了闲言碎语。这都和你们小辈无关。”
“舅舅和舅妈今天来看我妈,谢谢。”柏生无波无澜。“妈妈从去年到今年犯病时,常常喊着你们,她也想念你们。”
话到这里,嘴角嘲讽一提。“就是有点太思念了,她也是不想的。你们待会看到不要怕也别介意。”
和蔼舅妈先坐不住了,手肘推了下丈夫。吴启山看了眼妻子,撕下温情包装,直言道:“邻居和我们说,你要带你妈离开海城。”岛屿居民相对熟络,柏生和院方商量的时候,传出话去,再自然不过了。毕竟吴珍珠在当时的年代,是出名的小美人。绯闻八卦,更增添了传奇色彩。
“是有可能。舅舅有什么指点?”
“我就直说了。你们的户籍怎么办?”
吴珍珠当年和林栋离婚拖拉的原因之一,就是想给林柏生在海城落户,如此才不影响他的学业和高考。此举引发了林家斗争和吴家的反目,林家暂且不表,吴家老父和儿子是对骂不停。
说来可笑,吴启山的妻子自诩对丈夫事业有功,婚后在家里摆出高高架子。不知何种心理,她最厌恶外人提起吴珍珠昔日的美貌。当年吴启山百般挑唆气昏头的父母,让他们逼迫女儿抉择,变相加速赶走了亲生的妹妹,妻子也可算是幕后怂恿者。她的分析切入要害,吴家的宅基地,面积不小。
一颗苹果当然是一个人吃更甜。
父母早就后悔了。虽然岛屿风俗是偏向看重儿子,但毕竟是从小疼爱长大的女儿,捧在手心如珠似宝。等到吴珍珠折羽归家,父母当然要为她遮风挡雨。年迈眼如炬,一样出色的外表下,儿子的心狠超出预料。最终,在老父亲的坚持下,为吴珍珠携子归岛,扫平了障碍。
吴珍珠当年是辞职,偷了户口本结婚,但户籍未动。林柏生出生在广东,后随母从广东迁移至海城。
出于对林栋的怨恨也好,对老父亲的莫名示好也罢,吴珍珠激将林栋。最终使他冲动下同意,林改成了吴。
吴启山从那日起,天天不舒服。他自己有儿子有女儿,多出来的吴家人,是要分他一块肉?
柏生问:“怎么想起户籍的事情了?”
“这你不用管。当时说好,算给你们孤儿寡母一个落脚点,现在要走,那索性一起迁走,弄弄清爽。”
“我妈迁去哪呢?”
“这我不管,你们的事情。”
柏生笑出声:“家里是要有喜事了吧,那块宅基地要拆了。”笃定的语气。
“你什么意思?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兔崽子没安好心!”吴启山瞪大双眼,凶狠的盯着外甥。“男孩子,你这样就不对了。”名义舅妈也跟着在旁拱火。
“那什么是对?乘着我妈生病,偷摸落葬外公外婆,墓地在哪都不告诉亲生女儿。这么多年了,我妈不能上一炷香,这对吗?”吴柏生平静的说道。“你们是长辈,说说看,对吗?”
吴启山手边没教案可以拍,伸手指着柏生:“她赡养过吗?天天鬼吼鬼叫,后事都是我办的。”
“我妈是个糊涂人。回来后,外公外婆最后一段时光,大多是她伺候的。”柏生讲述事实。“当时,外公走了,她受刺激再度发病,住在医院怎么办理后事?”
“你姓林的,要你管我们吴家的事情!你和你妈一样,吃里扒外的货色。”
“吴副校长,哎。”柏生叹口气,继续说道:“当年办完丧葬一条龙,你说外公的钱都用完了。事情是过去了,那也不介意拿出来给邻居们说说,就当个谈资。”
“你想怎么样?”吴启山此刻意识到这个不起眼,文弱沉默的外甥,长大了。
成年男性之间的交谈简明意赅。“亲戚一场,好聚好散,体面尊重点。”吴柏生吐出一口浊气,正色道。“我的户口我会迁走。当年分宅基地,有我妈原始的份额,她的照旧不动。到时该怎么分配看政策,就当是吴副校长的妹妹拿自己应得的晚年医疗费用。你可以问一下律师,这个方案是底线。”
“你们不要再来了,你的妹妹,真的生病受不得刺激。”吴柏生说完这句,做出送客的姿态。他已经不想从他们的嘴里打听出外公外婆的墓地了。人已经不在了,这些都是虚幻。以后就和逝去的那么多年一样,摆餐食向着吴家住宅的方位做简单的祭祀。真心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