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当天,风轻雪不在家,一大早就去隔壁的生产大队给人接生了。
产妇叫什么名字,风轻雪不清楚,来请自己的人是产妇的邻居,没细说她家的事情,一口一个狗剩媳妇,从后半夜疼到现在,叫得她实在听不下去了,才来请风轻雪,因为两个生产大队离得近,而且风轻雪名声在外。
风轻雪到了一看,发现她的情况不太好。
不,是很不好。
平时积劳成疾,极度营养不良,胎儿心跳逐渐变慢,产道倒是开了,可她根本没有生产的力气,听她自己说,一早到现在连口热汤饱饭都没吃上。
“得给产妇做饭,让她吃了有力气生孩子。”风轻雪道。
会烧热水端热水的婆婆听了,只顾长吁短叹,就是不应声,丈夫狗剩扎着手远远地站在草棚子外面,母子两个一动都不动,仿佛聋子一样。
对,有茅草屋,大冷天里却让儿媳妇在柴草棚里生孩子。
“我不生了,我不生了,生下来反正都是吃不饱饿不死受罪的命!白天干不完的活,碗里清汤寡水见不着一块红薯干!”狗剩媳妇一边哭,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嘶吼道。
风轻雪不高兴地道:“你受尽十月怀胎之苦,就是让他最终胎死腹中?”
“我也不想啊!”狗剩媳妇放声大哭,双手紧紧地抓着身底下脏兮兮的柴草,“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我生了他,我也养不起啊!我有三百斤的口粮,可我吃到嘴里有一百斤吗?一家子老的老的小的小全让我伺候,白天干活晚上洗衣服,省下的粮食却送到城里给大姑姐,人家城里人不是吃商品粮吗?为什么来和我争口粮?她没有城镇户口她家来干活啊,挣了工分不就有口粮了?为什么要吃我的口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连三声为什么,问得她婆婆脸色十分难看,砰地一声,把装满热水的木盆踢翻,转身就走,她的丈夫连忙跟上去安慰自己老娘,丢下风轻雪和草堆里满腔怨气的产妇。
狗剩媳妇惨然一笑,“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命!一句真话都说不得。”
风轻雪毫不客气地道:“抱怨什么?抱怨有什么用?说到底是你自己不争气,你自己的口粮你为什么不能做主?你强悍了,谁敢惹你?我命由我不由天,换作是我,敢让我过不下去,我就和他们拼了,反正不拼是死,拼了说不定还能博一条生路。”
她一边说,一边假装从医药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剥了壳塞到狗剩媳妇嘴里。
狗剩媳妇张开嘴把鸡蛋咬了半个,大口大口地咽了下去,吃完一抹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用上身,婴儿顺利地滑落下来,瘦巴巴得跟小老鼠一样。
风轻雪忙去旁边灶台锅里舀水,给孩子洗澡包上几件早就准备好的旧襁褓。
她掂了掂,连同襁褓,顶多四五斤。
接生那么多次,她已经很有经验了,也掂量得出婴儿的大概体重,毕竟不是每家都会提前准备秤在旁边等着称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