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凌硕仍站立在床边,黑眸盯着床上小脸白得几乎和身下床单一个颜色的女人,她细碎的发丝布满了枕头,形成一幅羸弱苍凉的画面。
她细细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起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手上的冰冷透过血脉深入他的骨髓,黑白分明的眼直直看着他。
“罢了罢了,留下也好。这样她也能心安。”黄老太太走到床边,静心号了号脉,又看了眼她白裙上的血渍,眉头紧皱,花白的头发写满了岁月的斑驳。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她终于收回手,而章凌硕忍耐的性子也到了极限,语气急切,“她怎么样了?”
“她的情况是宫外孕,受精卵着床于输卵管粘膜皱襞间,随着囊胚生长发育绒毛向管壁方向侵蚀肌层及浆膜,形成输卵管妊娠破裂。而输卵管肌层血运丰富,破裂就会所产生的大出血,在盆腔或腹腔内形成血肿,处理不及时就会产生生命危险。她这样的情况,若是再晚到半个小时,就算是神医在世,估计也是回天乏术了。”她看了看病床上的莫回,顿了一顿,“大家去手术室准备,马上开始手术。”
“是。”小黄医生出门,越过章凌硕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章先生您别担心,有我妈在,不会让老板有事的。”
章凌硕不再答话,任着护士和医生推着已陷入昏迷的莫回进手术室,身体一动不动。今天发生的事情,他负主要责任,知道她身体不好,他早该防备。他是她的男人,一切理应以她的生命安全为第一,他却因大意差点失去她。
内疚与自责在得知她无生命危险之后,如奔腾汹涌的潮水一般袭倦而来。
手术室内,莫回的腹腔被打开,黄老太太仔细观察,手术刀动了动,还是放下,换了尖细的刀切开输卵管取出胚胎,用消好毒的针线缝合。
“妈。”小黄医生见状,惊讶地叫了一声。
这样的情况还保留着子宫?不是该切除掉?
“儿子,医人首要医心。她的身体虽然情况严重,但身为女人总希望能为爱的男人生个孩子,就算付出生命危险也不会在意。”黄老太太缝合伤口,动作十分轻柔,仿佛担心惊扰了陷入深沉睡眠的莫回。
“妈,我知道了。”
“你记录下监测器上的生命体征和腹部的详细情况,术后24小时和第3天及第7天要复查血β-HCG,如果数字下降不满意,辅以氨甲喋呤或中药治疗,避免持续异位妊娠的发生。”
“妈,您这是干嘛呢。您不是要亲自照顾吗?”
“这是妈离开医院前,给你上的最后一堂课,你好好做就是。”
“是。”
“之后每周要记得让她复查β-HCG直至正常为止。”
“嗯,我记下了。”
“送回病房的,后楼安静,适合静养,转到那去吧。”
“是。”
麻醉药渐渐退去,莫回的意识清醒了,疼痛再次入侵她的知觉,眼睛却疲倦得睁不开。只微微动了动手指,握紧手边的温暖。
她才一动,身边本是熟睡的男人便清醒了。温暖的大手为她撩拨着颊上的发丝,定在耳后。
“别动。会疼的。”温柔喑哑的男声在黑暗中传来,带来一阵奇异的凉爽,似乎身体上的疼痛也减缓了。
她想转脸面对他。
“猫儿,你现在不用动。听我说就行。”温暖的大手略微颤抖地抚上她秀气的额。
莫回在黑暗里静静等着,任着他迷人的嗓音充斥她的耳膜。
“对不起,是我太粗心,没有保护好你,也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是自责的气息。
别自责,是我的身体不争气,不能怪你。莫回在黑暗里回答,他们之间不需要自责的。
“如果我细心一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这个时候,再多话也无济于事。
不是的这样的,你不知道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是已经很满足了。老天爷一定是觉得我太幸福,才会收回孩子,把他送给更需要的人家。
“猫儿,等你好之后,我们就结婚。把你正式纳入我的保护之下,你的身体、你的健康、你的笑、你的泪,都只属于我一个人。我会霸道地肯定你的饮食、你不规划的吃饭时间,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好不好?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章太太吗?”
这个……莫回在黑暗里别扭地勾勾脚,在看不清的地上蹭了蹭,她愿意,非常愿意,他要娶她,她就嫁,他养不养她都没关系,或者他要让她养着他也可以,她不介意这些繁琐的小事。
“连睡梦里嘴角都上扬这么厉害,就这么高兴吗?”章凌硕的目光停留地病床上苍白面容却上扬唇角的小女人,悬了以久的心这才缓缓落下。
她……她真的笑得嘴角都歪了?莫回厚颜地想了想,用力想睁开眼。
可是,眼皮比王大伯家的大铁桶还重。
她睁,她睁,她睁睁睁。
细细的光亮从眼缝里渗入,模糊熟悉的人影跳进她的视线里。
“我回来了,章凌硕。”莫回露出灿烂笑容。
“欢迎回来。”章凌硕露出同样欣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