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里的应天府本来早都该草长莺飞,可这些年许是人祸不断致使苍天震怒,这般时节居然还有些冻人。
魏国公府中书房里,徐胤爵正双手捧着手中茶碗发呆。
江南局势的发展远出人预料,先是争帝位,又是争阁老,随后三大案、四镇闹粮饷、左良玉发兵救太子,紧接着便是鞑子过江。
现在更是离谱,鞑子还连影都不见,皇帝这个统帅便先逃了,这一系列变故让刚刚袭爵的徐胤爵有些心灰意冷。
“贤侄!事情如此紧迫,你怎还有心思发呆?”见他这幅样子,对坐的富态老者显然有些不耐。
“不发呆又如何?难道世伯你还能将鞑子赶回江北?”
徐胤爵这声世伯叫的勉强,他家是正儿八经的开国公爵,和面前这种幸进之徒本没什么话说。
但形势比人强,这朱国弼得了拥立之功,继了断脉的保国公,俨然皇帝面前红人。
若只如此也就算了,左右应天城那么大,人丁更是近百万,觉得恶心离远点便是,可现下他居然来劝自己降清?
要不是顾着府中老小千余口人,他真想将其攮个通透。
“我哪有这等本事,这些年名臣良将出了不少,可他们连个闯贼都剿不干净,更何况羽翼丰满的鞑子?”
说完朱国弼便一屁股坐回太师椅中,显然对徐胤爵这种消极的态度非常不满。
他知道似魏国公这种老牌勋贵看不起他,如今自己来劝降更不知在心里如何编排。
可大势如此,他一个无兵无饷的空头国公除了尽力为自家争取最大利益之外又能如何?
投了鞑子,想来这爵位定然保不住了,若能在期间发挥一些作用保住家产,余生做个富家翁也算在这乱世中全身而退。
书房寂静许久,最终在徐胤爵心中还是家族的安危还是占了上风。
“世伯,你到底是怎么盘算的?”
“应天兵权掌在赵之龙手中,降清他定然是首功,说不得还会加官进爵,可我们呢?”
朱国弼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接着说道:“要是寸功未立,怕是难保安宁。”
“手无兵权又能立什么功?”
“糊涂!兵权是在他赵之龙手中,可我等勋贵谁家在军中还没个子弟故交?要是。”
朱国弼才待细说,却听门廊处有下人报道:“公爷,太学徐大人来访。”
徐胤爵满脸疑惑,他家老公爷早年和徐瑜是有些交情,可碍于两人身份仅是不至断了往来而已。
如今这节骨眼上。
“就说我染了风寒,不便。”
徐胤爵拒的果断,朱国弼却连忙阻止道:“见!一定要见!就说你们公爷在书房恭候大驾。”
随后他又说道:“哎呀,贤侄!这徐瑜掌着太学,不说门生遍布天下,可于士林中总还有些声望。”
“士林?”
徐胤爵自然比不得朱国弼这种靠自己爬起来的人圆滑机敏,但这不代表他愚钝。
士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打仗更是派不上半点用场,可要是想江山稳固却半点也离不开他们。
如果自己二人能够说服徐瑜,进而帮鞑子取得士子的支持,那这功劳保住家业自然绰绰有余。
可。
看着朱国弼略显兴奋的表情,徐胤爵心中总有些恶心。
“三百年的家业总不能就断在我手里。”一遍遍安慰着自己,但心中翻腾却没有稍缓片刻。
正当徐胤爵实在有些难以忍受时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出现在了书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