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岁稍稍顿住。
他记性一向很好,那不是端王府里的那个姓方的,将他按进水里的幕僚么?谢岁最近确实没在宴会上见过他,还以为这人看不惯端王的所作所为,所以不屑与他们来往呢。
只是他并未犯错,怎么会被关起来?
等等……
谢岁忽然想起门口稀疏的看守,以及那老头骤然提高的声线,傅郁离面对死亡淡定的模样,心念电转间,他骤然反应过来,自己来的怕不是时候。
难怪傅老头底气这么硬,感情他在端王这里有内应啊!
眼见敌众我寡,他方才那一番发言,怕不是将人得罪狠了,谢
岁面不改色去拉门。灯笼微晃,只是稍微侧头一瞥,下一刻,傅郁离冷然的声音响起:“他发现方先生了!别让这厮出去!”
谢岁暗骂一声,读这么多书眼神怎么这么好。随后抛了灯笼,拔腿就跑。昏暗的监牢内,人影骤然拉长放大,噼里啪啦碗筷落地,言聿白一下子掀飞了桌案,举着破木板子锤过来。
谢岁看着那半人宽的瘸腿桌子,没忍住骂出声,侧身躲过,破木板子擦着他脑袋顶飞过,重重砸在牢门口,还好谢岁缩手快,不然就砸他手上了。
可见言聿白这段时间的饭,没有一口是白吃的。
谢岁一脚踢开木板,连忙去拉牢门,正待逃亡的几个人怎么可能放过他,眼见谢岁要跑,言聿白一个飞扑抱住了腿,一下子将人扑倒。
谢岁第一反应就是去掰言聿白的手指头,少年抓他衣服抓的死紧,几乎像个大型秤砣。谢岁本就要靠着竹竿行走,哪里经得起他这么折腾,一个不稳倒在地上,另一条腿也让他抱住了。
言聿白:“别想跑!”
谢岁:“………”
他扒拉了两下稻草,不行,爬不动。
灯笼倒地,火焰舔着白纸燃烧,点燃了铺地的稻草,黑烟随着火光一同窜起。隔壁牢房内,面壁思过了好久的方翥一把拉开牢门,兴冲冲冲过来,“快!按住那个姓谢的!别让他跑!!”
角落里一直装阴郁的傅郁离摩拳擦掌扑过来,将还在挣扎的谢岁手臂按住,三个文臣土匪一样,面容扭曲,方翥解腰带,傅郁离捆手,言聿白抓着谢岁的裤腿,凶神恶煞的威胁,“别出声!别呼救!你要是大喊大叫,我就……”
谢岁:“……你就?”
言聿白手一抓,“我就拽你裤子!”
谢岁:“…………”
很好,很有威慑力。
第52章
灯笼点燃了稻草,烈火一下子烧起来,牢狱内浓烟滚滚,谢岁双手双脚被缚,让言聿白和傅郁离举起来,飞速逃出了监牢。
火光冲天,很快引来了人救火。方翥轻车熟路,领着他们几人绕开守卫的兵士,又换了身衣物,将言聿白和傅郁离打扮成谢岁身侧的侍卫,最后再以一把刀抵在他的腰间,四个人亲亲热热出了营帐,朝着荒草丛生的山野走去。
谢岁眼看自己要被劫持出去,不由得叹息,“你们跑就跑,带我干什么?在下一个瘸子,带着我只会拖慢你们逃跑的速度。”
“闭嘴吧你这个祸害!”方翥戾气颇重,他拿刀戳了戳谢岁,恶狠狠道:“你小子还想跑?当我会放虎归山,让你回去给叛军效力?想的美!”
谢岁困惑:“……那你大可以杀了我啊。”
“你当我不敢杀你?!”方翥眼梢快飞到眉毛去,他瞪着谢岁,看着少年人姝丽的眉眼,最后只将刀又往他腰上抵了抵,“如果不是答应了别人,我才懒得管你!废什么话,走!”
谢岁:“??”不是,我和你熟吗?你就管我?你谁啊?
方翥并不回答,只是同谢岁勾肩搭背,两人立刻从恨不得要打架的不合,变成了亲亲热热的酒友,在路上摇来晃去。不远处一片骚乱,监牢失火,引起了注意,一大批的兵士过去救火,瞧见了谢岁和方翥,还不忘提醒,让他们早些回帐休息,莫要在外乱晃。
方翥扶着谢岁,走的歪歪扭扭,抬着下巴冷傲道:“谢大人喝醉了,扶他去醒酒,总不好吐在营帐。你们救火关我们散步的什么事?难不成还想将咱们借去打杂?”
侍卫自然不敢。
介于谢岁如今是端王面前红人,侍卫也不好阻拦,当真让他们四个大摇大摆出了城。
傅郁离和言聿白低着头跟在后头,言聿白还算尚可,傅郁离身体却是虚弱。他本就在抓捕时受了伤,后来又打死不吃谢岁送去的东西,整个人病怏怏的,走着走着就需要言聿白去搀扶。
“傅公子,如今金陵大军将至,咱们只能翻山路回京。”方翥轻声道,“可还撑得住?”
“无碍。”傅郁离站直了身体,言聿白在身上摸摸,从怀里取出块肉干,“吃!”
傅郁离此刻也不计较这是谢岁送来的了,他咬着肉,补充了一下体力,边吃边问道:“方先生,您久在南疆,敢问端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此番拿下金陵的可能有几成?”
“端王此人颇有勇武,金陵若是当真只有六千禁军,最多后日,金陵必然沦陷。”方翥低声道,“我会送你们北上,先去青州躲躲,待得战事平息,再送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