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不明所以:“轮椅在那里。”
明峦伸出双手,一只手稳稳地托着苏漾的脊背,一只手穿过苏漾的膝盖窝,极其小心翼翼地用力将苏漾从床上抱了起来。
一瞬间,苏漾的身体腾空而起,他惊得浑身一颤,连忙环住明峦的脖颈。他的心脏怦怦狂跳,“你干什么……你有力气抱我吗?”
可别把他又摔回手术室了。
那他非得跟明峦拼命不可。
明峦只是不能说话,但头脑连同手脚都是异常健康的,可怕得很。他看了一眼将手虚虚握成拳头、满是紧张的苏漾,突然原地转了个圈。
“你……”苏漾吓得差点骂人,却因与明峦近在咫尺的距离而只能没好气地转过脸,“知道你有力气抱我了……快去卫生间。”
在耽搁下去没力气了怎么办?
明峦步伐沉稳地走向卫生间。
苏漾抿着唇,明峦身上那温和又好像并不温和的气息萦绕在他的周围,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他的不自在感被无限放大,毕竟活了28年,他还从未被人横抱过。在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双腿的疼痛,不禁在心中假装镇定地想:这算公主抱吗?原来也就是这种感觉……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走到卫生间,明峦顺势拉下苏漾的裤子和内裤,将他放在马桶上方特制的椅子上。
苏漾坐上椅子,不适地扭动了几下,刚要解决生理问题却见明峦还大大咧咧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咬牙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明峦其实只是在研究椅子的结构,他从未见过这种看似复杂的椅子,正在思考椅子旁边的结构究竟有起什么作用的,竟然被苏漾当成了没有边界感的窥私狂。哑巴总是会多受些委屈的,因为有口难言。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只好走到门外等待,离苏漾足足有十米远。
三分钟后,当苏漾在卫生间叫他的时候,他才再次出现在苏漾的面前。
刷牙是件相对简单的事,特制的椅子前面可以放下一个手托,明峦在手托上铺了一条毛巾当做隔离。
苏漾乖乖地张开嘴呲着牙,明峦蹲在地上,手上拿着挤了牙膏的电动牙刷仔细地给他刷牙,从前到后,从左到右,从里到外。漱口后再用漱口水以及口腔喷雾。
一套紧密的流程结束,苏漾终于感觉嘴里不再发苦,也没有了那奇怪的味道。苏漾心中有点满意,同时也对明峦自始至终那熟练的手法和游刃有余的态度感到意外,这根本不像他这个年纪的护工应有的水平,除非他是天生的护工圣体!
明峦给苏漾又洗了一次脸并且为他抹上了保湿的面霜,一手温柔地抱起苏漾,一手迅速地拉起他的内裤和睡裤。
又经历了一次惊心动魄且别开生面的近距离接触,苏漾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尴尬的气息。
这倒也能够理解,毕竟之前在苏漾的认知里,护工就是普通的照顾护理他的工作者。可是他看明峦的第一眼时,就怀疑他是男模……谁家的护工能长得这么好?这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明峦和普通护工是有所差别的,尴尬也就难以避免。
重新回到床上苏漾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躺在枕头上调整了一下睡姿,看着任劳任怨且没有一句怨言的明峦,忽然好奇地问道:“你今年多少岁?”
多少岁?
明峦不清楚苏漾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坦然地用手比划出“21”。
“12岁……不是,21岁?”苏漾惊讶。
明峦点头。
其实应该是20岁,等到十一月才满21岁。
苏漾喃喃自语:“21岁,那你跟宋文轩也差不多大……”
不过,两人虽然年纪相同,命运却截然不同。宋文轩是宋家众星捧月养大的小少爷,从小就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和待遇,现在还在上大学,而明峦在本应该读书的年纪,却做着又繁琐又苦累的护工工作。
其实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这样,明明在很多方面都颇为相似,却过着天差地别的生活,真是既公平又不公平。
明峦听到“宋文轩”三个字,敏锐地回忆起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李丽提及的苏漾的未婚夫。然而这与他毫无关系,这个名字在他的脑子里只是短暂地闪过一圈便消失了。笔记本的第一页已经没有空余的地方,他翻到第二页写下一行字:
【那我先出去了。】
苏漾:“……你还睡小客厅?”
明峦点头。
睡在小客厅是为了能够就近看护和照顾苏漾,就苏漾的这场噩梦而言,他的举动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如果今晚苏漾因为害怕稀里糊涂乱爬摔下床,那情况就严重了。
“嗯。”苏漾不说什么了,“那你出去吧,卧室的灯只关顶灯,小灯不要关。”
一次噩梦换来整晚的后怕。
明峦一一照做,关上卧室门后又回到了小客厅的沙发。
卧室里的两盏小灯的光线微弱,不刺眼。苏漾看了眼小灯,又想起明峦正在与他一墙之的小客厅里,不知道是因为小灯还是因为他,再闭眼的时候心里要安定得多。折腾了大半个小时,他本就不多的精力消耗完毕,没一会儿就再次睡着了。
明峦在卧室门外等了十多分钟,没听到苏漾再次传出异样的声音后,才放心地退回到沙发上躺下睡觉。
隔着一道墙、一道门,大床上和沙发上的两人的呼吸频率出奇地一致,墙角的装饰钟静静地走,时针和分针停在三点半位置,夜色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