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丁香一直都藏着小公子的银镯子,因为中毒已深,她时而清醒时而神志不清,所以她在难得清醒的时候,将银镯子藏在了后山的那棵树下,这一藏便是数年之久。到了最后,连丁香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每次都会跑到那树下。
直到熟悉丁香的蔷薇,带着如意,挖遍了树根周围,才从地底下启出了这银镯子。
拿到镯子的那一刻,林慕白便已经明白,眼前的莫浩确实非公主亲生,否则丁香不会如此珍藏,哪怕在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也要将这个秘密留存下来。丁香固然是忠诚的,为了保护公主不受毒害,她始终以最坚强的心态,去面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不计一切的活下去,传递信息,哪怕这信息微乎其微。
“这些,只不过是你的揣测罢了!”莫青辞拂袖,“这公主府内发生的一切事情,你没亲眼看过,没亲身经历过,你拿什么证明这不是你的空口白牙?”
“因为公主的一封信。”林慕白深吸一口气,“公主死的时候,凶手只顾着逃脱,却未曾想过,在公主的床底下,凶手的眼皮子下面,就有一封公主的亲笔书信。你知道吗,打从公主丢了自己的孩子,便开始了惶惶不可终日。她知道,自己早晚有这一天,所以——她早就给自己留了后手。”
“公主深爱着你,直到死她也没有拿出那封信。她若不死,必护你此生。只可惜,你没给她机会,所以她死了,也要带你一起下地狱。”
林慕白的手里,有一封容嫣然的亲笔书信,“信封上有厚厚的一层灰,很显然公主原就没打算让这信里的秘密,大白于天下。但最后,你们害死了她,所以她也不会放过你们。莫青辞,这世上因果循环,皆有终结。而你们这一场纠葛了数年的恩怨情仇,也该了结了。”
音落,外头脚步声纷至沓来。
不多时,两道熟悉的身影被押入院中。
莫青辞的面色,顷刻间呈现了清晰的猪肝色,可谓难看到了极点。
如意冷笑两声,“看样子,人都到齐了。”继而含笑望着莫青辞,“莫城主可觉得高兴吗?你看,你最爱的女子,咱们已经给你找到了,你们一家也算可以团聚了,再也不必偷偷摸摸的,不是吗?”
走进门来的是胭脂,还有一名陌生的女子。
紧跟着便是蔷薇和丁香,进门的那一瞬,蔷薇的眼眸骤然一怔,“夏月?”
“认识?”林慕白问。
蔷薇连连点头,如意便搀着痴痴傻傻的丁香坐在了一旁。蔷薇道,“夏月是个哑巴,早年就在府中伺候,后来从旧宅跟到了公主府,便留在了城主的书房。因为是个哑巴,而且夏月这人看上去有些痴痴傻傻的,所以公主极为放心。城主的书房除了夏月,还没人敢进来过。”
这下子,蔷薇有些闹不明白了,“敢问侧妃,您把夏月带来,所谓为何?”当看到夏月身后的胭脂之时,蔷薇突然失声尖叫,一屁股跌坐在地,面色瞬白如纸,“胭脂?胭——胭脂不是死了吗?怎么、怎么会这样?为何会——这是怎么回事?不、不可能!”
如意缓步上前,搀起了蔷薇,“别怕,她不是鬼。”
蔷薇愕然,“什、什么?”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清楚明白的。既然不是鬼,那便是人。既然是人,那就证明胭脂根本没有死,如今还活得好好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也就是说,你拿去乱葬岗的那些瓜果贡品,都白费了。瞧,人还好好的活着呢,你的那些东西还是直接给人送去罢了!”如意笑盈盈。
蔷薇面色微变,“也就是说,不单单是我,就连公主都被骗了?”
“对!”如意点了头,望着站在那儿不哭不闹,一言不发的胭脂,“你看她那样子,像是被乱棍打死的吗?何况,就算公主真的想打死她,也得问问咱们莫城主,答不答应。对吗,莫城主?”
蔷薇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下一刻,她瞪大眸子,“胭脂是——是纪二小姐?”
“何止是纪二小姐,她还是小公子莫浩的亲生母亲,咱们莫城主偷龙转凤的本事,可真是不小呢!”如意笑得凉凉的,“这厢刚把纪二小姐换出来,那里便把自己与纪二小姐的孩子,塞了进来。可惜你们太自以为是,以为公主是个傻子吗?”
“这世上的母亲,便是瞎了眼,也该认得自己的孩子。公主平时高高在上,可对于情感这东西,惯来执着得很。她可以不折手段的嫁给莫城主,不折手段的毁了纪家,自然也有不折手段的护犊情深。”
“可即便你们换走了她的孩子,她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这件事她一直闷在肚子里,未曾告诉过任何人,包括乳母金凤。莫城主可知道,一个母亲失去了孩子,是怎样的痛苦。她忍耐了所有,最后把对你的期许和爱,都转化为对自己的愤怒和对你的仇恨。”
莫青辞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重重合上眼眸。
“那根本不是青辞的孩子。”胭脂突然开口,“那是容嫣然与元青的孽种。”
却是语惊四座,莫青辞只是攥紧了袖中双拳,愣是没有说话。
林慕白与如意对视一眼,终没有开口。这件事她们心里清楚,只不过公主已死,死者为大,便不必再提也不必再为外人所知。
但她们没想到,这件事——其实莫青辞是知道的。
“所以,孩子这件事,你也有份参与?”林慕白眯起了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一言不发的莫青辞。
胭脂终于开口说话,脸上带着冷冽刺骨的蔑笑,“知道!当然知道!那贱人生性,淫。荡,连自己乳母的儿子也不放过,空虚寂寞得只会偷人。堂堂一介公主,与手底下的奴才私通,还珠胎暗结生下孩子,不是自甘堕落又是什么?这种贱人阴狠毒辣,水性杨花,就该死无全尸!”
“那你呢?”林慕白抬头问,目光淡然。
“我?”胭脂嗤笑两声,眸光利利的盯着眼前端坐木轮车的林慕白,“我一出生便是纪二小姐,原本该有一段美满的爱情,完美的婚姻,而后生儿育女,此后相夫教子。可这一切,到底毁在了容嫣然的手里,因为她,我家破人亡,举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命,就这样惨死在屠刀之下。”
“我恨她,恨不能吃她肉喝她血,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可她是公主,高高在上,动辄就得有无数人为她陪葬,我能如何?我又能奈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