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如何?”暗香意识到林慕白的面色不太对劲,随即低声问。
林慕白眸色微抬,而后下意识的扫过丁香身后及其周围,正了正音色道,“看样子,她这失心疯是好不了的。”语罢,轻叹一声,“蔷薇,带着丁香回去吧!寻一套干净的衣裳,好好帮她洗一洗。到底是公主的人,不管生死都得有公主府的仪态。横竖已经这副模样,带回去好好养着,也算是积福积德了。”
蔷薇扑通跪在地上,朝着林慕白狠狠磕头,“多谢侧妃仁厚,奴婢替丁香谢过侧妃大恩大德!”
丁香咬着脏兮兮的头发,笑嘻嘻的盯着眼前的林慕白。
林慕白望着她,眸色微沉。
因为丁香浑身发臭,也不能直接这样回到公主府,是故林慕白便寻了个僻静的农家,先为丁香梳洗一番再论其他。
丁香的身上委实臭得可以,如意好几次腹中作呕,险些吐出黄水来。
不单单是屎尿的骚味,还有身子发酸衣服发霉的臭味,各种气味交杂在一起,几乎让人无法忍受。倒是蔷薇,已经习以为常,只得红着脸不敢去看如意。如意虽然出身风尘,可是因为跟着红绡,倒也没吃过太多的苦,是故还真的没适应这样的——突发事件。
蔷薇尴尬道,“如意姑娘,不如你出去吧,这儿我一个人可以的。丁香她、她——”她有些说不下去,面上微红着,有些难掩的窘迫。
浴桶里的丁香,肆意玩水,拨水拨得到处都是,如意和蔷薇的身上也都打湿了大半。
如意意识到也许是自己面色不好,瞬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你莫放在心上,我这人就是这脾气,肚子里藏不住事,都往脸上冒。你莫在意,我不是冲着你们摆脸色,我只是觉得可怜,想起了自己当年。”语罢,她苦笑两声,“其实大家都是穷苦出身,哪来那么多的傲娇和任性呢?我比你们幸运,是因为我遇见了命中的两个贵人。”
说着,如意慢慢搓着丁香肩上的污垢,烟雾缭绕,眸色氤氲,“别说了,赶紧给她洗洗吧,师父还在外头等着呢!”
蔷薇连连点头,欣喜道,“其实丁香人不坏,就是平素脾气直了点,说话刻薄了一些。以前在京城的时候,金凤姑姑总是找奴才们的麻烦,也就是丁香还能在公主面前说得上话,公主也信她。咱们得罪了金凤姑姑,就会私底下去求丁香。丁香面上什么都不答应,可实际上总能教人躲过一劫。算起来,她救了不少人,虽然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皮毛。但对我们来说,就是救命之恩!”
“你也好。”如意笑道,“换做别人,丁香落难成了这副模样,早就弃置不管,也唯有你数年如一日的照料她。若不是你,无人问津的她,也许已经死了。”
蔷薇一笑,“做人不能没良心。”
如意轻叹一声,“这良心二字,做得到的才是良心,嘴上说说的最多也只是有心罢了!”
林慕白在外头等着,农家小院,看天色似乎是要下雨了,有些灰蒙蒙的。她想起了那一日,与容盈初见的情形。
彼时杏花微雨,青石板上,莲伞之下,他深情相拥,低喊着“馥儿”二字。
说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那必定是假的。
痴傻之人,痴心不改,着实教人心头感慨。这世间男女,她也见过不少悲欢离合,何时能有这番生死不忘之情。也许是从那一抱开始,心里就起了异样的情愫。
“师父!”如意欣喜的从里头出来,“你不知道,原来丁香洗干净了,倒也是个清秀的可人儿。”说着,蔷薇便牵着痴痴傻傻的丁香走出来。
洗干净的丁香,祛除那些残渍污垢,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眉目清秀,身段消瘦,一身农家女衣裳落在身上,显得有些身影单薄。难怪容嫣然当时这样喜欢丁香,丁香这丫头原就生得机灵,只可惜如今一双眼眸毫无聚焦,眼睛里微光惊惧,对外界似乎都极为排斥。
“丁香莫怕,咱们回家。”蔷薇低低的开口。
丁香歪着脑袋看她,生涩的低语,“回家?”
“是,回家。”蔷薇轻叹一声。
丁香突然拍起手来,“回家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回家好啊!回家——我想我娘了,娘——”她咬着自己的头发,又开始痴痴的傻笑。
如意给了农家一些银两,这才带着丁香回去。
因为府里的人此前见过丁香,是故丁香不能这样堂而皇之的进入众人视线。林慕白等人从正门进去,而五月和蔷薇则带着丁香从后门悄悄的进来,避开众人耳目,进入自己的小院。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莫浩盯着站在屋子里,傻笑不停的丁香,快速握住容哲修的手,“世子哥哥,她好吓人呢!”
容哲修看不见,却能听到那疯傻的笑声,也起了一些鸡皮疙瘩,“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个女人吗?”
“不对不对。”莫浩握紧他的手,靠得容哲修很近,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世子哥哥,她看起来像个疯子,比舅舅还病得厉害。”
本来容哲修倒也不觉得什么,可莫浩一说“比舅舅还病得厉害”,他便不乐意了,一把甩开莫浩的手,“你什么意思?你说我爹是傻子?她能跟我爹比吗?我爹是恭亲王,这女人来路不明,还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捡来的。”
听得车轱辘进来的声音,容哲修侧耳朝着声音的来源,小手掐腰道,“小白,你怎么这样喜欢捡东西呢?捡了一个又一个的徒弟,如今还捡回一个疯女子,我不高兴。你把她丢出去,我不喜欢听到她的笑声,让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林慕白的木轮车已经行至他的跟前,伸手握住他的手,容哲修趁势坐在了她怀里。林慕白笑道,“这可不是捡来的,说起来她算是你们的长辈,虽然身份低贱,但她来这里比你们都早,这可是事实。”
容哲修蹙眉,“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