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龙二正与各掌柜在龙府的堂厅里议事,居家酒铺的一个伙计亟亟求见。
龙二到堂厅外见了他,那人喘着粗气大声道:“二爷,不好了,出大事了。那个……那个……有媒婆子带着聘礼来下聘,老爹以为是二爷家的,没多问就收下了,可后来一看聘书,却是别人家的……”
龙二皱起眉头,喝道:“你说什么?”
那伙计咽了咽口水,大声道出重点:“老爹收错聘礼了!”
收错聘礼?
龙二脸一抽,这东西也能收错?
要知道,男女定亲,女方若是收了男方的聘礼聘书就算是应承了婚事,女方家再把记着女方年庚八字的庚帖和回礼交与男方,这婚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如今居老爹收了聘礼接了聘书,便是应承了要把沐儿嫁给别家,他龙二与居沐儿自己说好的定下的,就全都不作数了。
事情听上去很糟,但龙二心里却是极冷静的。越是遇到难办的事,他就越是冷静。
龙二把铁总管从堂厅里叫出来,说他有急事外出,让铁总管先招呼着各位掌柜。然后他又遣了个小厮去寻余嬷嬷来,打发另一个小厮去备马车。
一切交代好了,他唤来李柯,然后问那伙计:“人是不是还在酒铺那儿,居老爹等着我去,是不是?”如若不然,老爹不会自己不来,却叫个与他不熟的伙计过来报信。
“对的,对的。老爹在那儿堵着他们呢。”
龙二一挥手,对李柯道:“你带人骑马先去,看看什么情况,把人都押在那里,等着我到。若是对方有人动粗,不必对他们客气。”
李柯应了,领了人赶紧出发。
龙二带着那伙计到侧门去等马车,对他道:“把事情说清楚。”
那伙计此时缓过了气,又看龙二调度安排极是稳妥,顿时也有了主心骨,口齿利索多了:“今儿个一早,两位媒婆子领了人带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礼包过来了。因着余嬷嬷说这两日打点好了就差人先来下聘。老爹看媒婆子上门,便以为是二爷府上遣的人,没多问就往里请。那两位媒婆子也没多说,只一个劲儿地给老爹道贺恭喜,老爹给她们倒了茶,请了座,就急忙叫了我们过来招呼,他到后头去拿一早准备好的庚帖和回礼。”
他说到这里,余嬷嬷急脚赶到,马车这时也备好了,几人一起上了车往居家酒铺赶。那伙计见过余嬷嬷,把前面那些事又简略说了说,然后继续道:“我觉得这事也不能怨老爹,我陪着那两个婆子,还跟她们叙话来着,可她们居然一点没露出什么不妥来。后来老爹出来了,把庚帖和回礼给了她们,还问了她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余嬷嬷只道今日和后日都是下礼的好日子,但他以为是后日才来。”
余嬷嬷点头:“确实是如此,今日后日都是好日子,但我与居老爹说了,下礼前我会亲自再去与他确定日子的。而且下礼这事重要,我会跟着婆子一道去才是啊。没定今日是因有匹缎子我嫌婆子挑的不好,想再去铺子里看看,而且依二爷的八字,后日更好些。我原想今日里把东西再点一遍便去与居老爹说后日下礼的。”
酒铺的伙计忙对龙二道:“二爷,这事真怪不得老爹。他这般与那两位婆子说了,那两位婆子也不说是代别家来的,只说今日如何好,这礼数齐了,接着就该办喜事了。她们收了老爹的东西,茶也不喝了,话也不多说,竟是要走了。这时老爹才打开那包得好好的聘书看,这一看,就傻眼了。”
“是哪家?”龙二冷声问,他心里虽有猜疑,但还是要再确定一下。
“我听老爹追出去喊,说错了错了,怎么是云家。”
龙二眼微眯,那盛怒而威的样子将酒铺伙计吓得一缩,车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那伙计期期艾艾地又道:“老爹看到聘书上的名字不对,就赶紧追出去,说收错了,要把礼退掉把庚帖和回礼要回来。但那两个婆子却耍起了无赖,说是聘礼哪有想退便退的,又说庚帖回礼出了门,就没有回头的道理。说这亲事是定好了,让老爹等着花轿来便是。老爹与她们争执了好半天,我们也上去帮忙拦人,但那两个婆子是带着几个小厮壮丁来的,也不惧我们,死活不愿把东西还来,还推搡起来,抢着要走。老爹急了,抄了棒子拦他们,这一阵闹,把姑娘也闹了出来,姑娘知道了这事,就跟他们理论,那婆子听了也说起了难听话,老爹和我们与那几个小厮也推搡开了,后来实在是闹得凶,老爹就喊我来请二爷。”
龙二没说话,那伙计看看余嬷嬷。余嬷嬷叹气,也不知说什么好。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真没听说过收错聘礼这种乌龙事。
几人都无话,很快赶到了居家酒铺。
这时铺子外头已经没人闹腾,只两名龙府护卫守在大门处。他们看到龙二到了,忙施礼唤了声“二爷”。
龙二负着手,率先走进了铺子。
酒铺堂里有不少人,全都站着。两个穿着红衣的婆子,五个蓝衣小厮站在角落,手里面还抱着包着红布红纸的回礼。居老爹老脸通红,跟另一位酒铺伙计手上拿着棒子虎视眈眈地瞪着那些人。李柯和两个护卫守在两旁,将婆子他们逼在角落。而居沐儿站在居老爹身边,抱着她的竹杖,脸色也很不好。
龙二一进屋,李柯和几个护卫齐声唤:“二爷。”
居老爹似看到救星,差点没老泪纵横:“二爷,我收错了,可我没让她们走,我把她们拦着了。”
龙二点点头,却是看向居沐儿。
她头上裹伤的布巾子已经没了,散着发,显然这些婆子来时她未起,吵闹声将她扰醒,她亟亟出来,连发都没梳。龙二走过去,亲昵地用手指替她拨了拨散乱的发丝:“怎么这般模样就出来了?”
“二爷。”居沐儿轻声唤他,语气焦急又带着祈求。
龙二没应她,却对余嬷嬷道:“劳烦嬷嬷带她下去,收拾好了再出来。我在这里等着。”
余嬷嬷应了,赶紧过来挽着居沐儿下去梳头。
龙二转过身来,抽过一张椅子,啪的一声重重往那两位媒婆子面前一放,然后四平八稳地坐了上去,冷眼盯着她们。
一屋子人全站着,只龙二坐着,他矮一截,但气势却是最盛。那两个婆子被他盯得有些僵,互看了一眼,一声都不敢吭。
龙二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居老爹其实是有些累了,他在想龙二爷都到了,他的棒子是不是该放下了,可一看别人都没动,他也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