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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听说今年有洪涝,可村里人不相信,总觉得年年顺利丰收,这天大概是眷顾着海边村的,不可能降下什么洪涝灾害。”
阿三走的步子慢了下来,眼中藏着哀伤,脑袋也垂得愈发低了,“我原有一位未婚妻,她是隔壁海水村的,因着两村村民们思想老旧,不信国师预言,发大水那一天,她身子瘦弱气力不足,不及赶上山,便淹没在泥浆大水相混合的涌流中……”
楚淮闻言,一时心有所感定住了脚步,待阿三与他并肩时,他轻轻拍了拍阿三的肩膀,安慰道:“逝者如斯,生者应该带着双份希望努力的生活下去。如果你的未婚妻还在世间,她也定然不希望看见你这副沮丧颓废的模样。”
“是啊,她爱笑又乐观开朗,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笑着应对……罢了,尘世一遭,总得替她完成一些心愿才好。”阿三突然想通了,发暗的眼神微微泛着亮光,看向楚淮时,面上带着恬淡平和的笑。
既然下了决心要做一件,那必须得把事情做好来。
阿三知道,楚淮亦知道。
楚淮虽非官身,但他上辈子在安全基地就是个爱操心的治疗系,有事没事总想着到基地的每一处巡逻,查看基地人的健康状况和生活水平。
时常会把上头采集回来的种子,用治愈系异能进行催发培养,直到种子长成成年期的全株,又毫不藏私的分享给基地内的人们。
比起他人评价的冷漠和具有压迫感,他更喜欢做一位济世救人的普通人,发挥自己的价值,利用自己的特长,让更多人享受好的生活。
再说青城这边,虽然远离朝堂,远离政治中心,但作为我朝的海线城池,已然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
虽然现在逐渐进入深秋,海寇也不会选择在这一段时间进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凡是沿海城池,都需要努力做好预防工作,给予百姓一方安宁的生存之地。
想到这里,楚淮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
领着阿三走过长长的青石板路,七拐八拐,又走过风意舒朗的长廊,最终进了一处并不算宽阔,但足够清幽静谧的小院子。
“淮兄,他是?”离苑靠在院中的海棠树树干上假寐,余光注意到靠近院子的人,忙从树上一跃而下,接过楚淮肩上忙活了半天的收获。
楚淮淡淡解下背后的竹筐,“山林中遇到的人,叫做阿三,我见他一个人在山上寻不着出来的路,便将人领了回来。安排人带他去洗漱吧,我先整理清洗食材。”
离苑点点头,眼睛却粘着竹筐,止不住放光,他可一直惦记着淮兄的手艺,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机会,定要好生满足自己的‘嗷嗷待哺’的味蕾。
“阿三是吧,跟我过来,怎生弄成这副模样?钻了林子,也不至于弄得满身是泥。得洗多久啊,难不成要搓下一层皮?”离苑笑嘻嘻的调侃着阿三。
阿三也不恼,抓了抓结成条的头发,憨笑了一声,“山中不方便梳洗,我已经好久没有洗漱了,所以才显得非常脏乱,我待会儿一定认真清洗自己。”
离苑领着人走到一个空房间,“阿三,你先住这间房,我让丫鬟小厮给你烧水洗澡。”
“屋里什么都有,你看着用就好。”
阿三点点头,“好的,晓得了,多谢你。”
秋日的太守府没了往日的生机盎然,绿树葱茸,因着太守出了事,底下的丫鬟小厮们都懒散起来,玩忽职守。
“不就是个空壳太守?居然还摆那副高高在上的脸,给谁看啊?这月,估摸着连下人们的银钱都发不出来了吧。”
假山旁的小亭子里,躲着三五个年纪尚轻的丫鬟,她们正毫无顾忌的细说着太守大人的不是,以及整个太守府的不是。
另一个丫鬟觉得她说的有些过分了,替她找补,斥责对方,道:“别这般刻薄冷血,大人待我们恩重如山,若非当年救命之恩,咱们哪还有站在这儿说话的份儿!”
“啐!咱也不是该死之人,就算他不救咱,也会有其他仗义之人相救!”满心怨怼的丫鬟,直接一把推开面前跟她唱反调的丫鬟,气冲冲的大声叫嚷着,“你别不是瞧上人家了,才这般顾着帮他说话!”
“……”另一个丫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愣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不高不低的评了一句,“你就是忘恩负义!做恶人,总是要遭到报应的!”
插曲一般的凉亭叙话,被离苑听得一清二楚,一字不差。
说起来,宋怀珉也是惨得很,一心为民却被自己的民怨怼嫌弃,一心为国,可上位者又被各种各样的牛鬼蛇神蒙住了眼睛,看不见这民间疾苦,也少能听到忠臣的泣血之言。
“不想留在太守府就赶紧滚出去,省得在府里碍眼又占位置,你当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呢?太守府可收不了你这样儿的贱人!”
离苑咬字清晰,说话的语调不轻不重,却让那位挑事儿的丫鬟,从心底里感受到了冻人的冷意,身体下意识就瑟缩起来。
昂着脸,咬着牙,哆哆嗦嗦给自己辩解:“我左右不过是发了几句牢骚,你又是何人?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太守大人最是公正严明,定会晓得我的苦衷!”
离苑撇了撇嘴,不高不低的嗤了一声,“呵!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本公子今儿个就让你享受一回特殊待遇!”
说完,抬头朝凉亭后的树梢吹了一记口哨,一半戏谑,一半生气,“怎么,主子病了,你们就懈怠了?这么大个搅屎棍在这儿,你们俩看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