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朝廷明发的粪道委任。虽不体面,但也算是丢不掉的铁饭碗。我押这个,借二百两。”
台下看客纷纷大笑,心想这挑粪的真是穷疯了,那令书虽是真的,可这群婊子难道会因此借他二百两?
要知道,姐儿们放的都是小钱,而且都放给了颇有威望、丢不起脸的老好人,岂会放给一个挑粪的?
果如大家所想,妓女们默不作声,估计在寻理由拒绝。
大家都等着这家黑店出丑,却见一个二八模样的妓女站起了身,斩钉截铁道:
“我出三十两。”
话音刚落,其他妓女又一个个站了起来,三言两语就把二百两凑够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还疑心有假,吼着问道:“钱呢?二百两银子呢?”
只见小多领着几个龟公从后院抬出一箱白花花的银子来,定定地放在了阿明身前。
昭昭利落地写了借据,一手递给阿明,一手收走了阿明的令书,轻声道:
“我答应过你,前三个月免利。后面利钱得正常给,每个月一成。”
这是姐儿们的钱,且数目不小,昭昭得帮她们谋利。
跟赵四的每月三成利滚利相比,昭昭简直厚道得不行,阿明感激地点点头:
“多谢了。”
木已成舟,外面却有人不服气地喊道:
“不是说看德行放钱吗?这臭挑粪的有什么德行!”
陈监市停下剥花生的手,冷眼看过去,威压道:
“他没德行,难道你有?没这些倾脚夫我们内城会臭成什么鬼样子?喊人家臭挑粪的,明天老子就安排你去挑!”
*
昭昭花了半个月,将宿春风放善款的名头打响,借贷生意渐渐走上了正轨。虽然赚的不多,但也算是让妓女们除了皮肉钱外多了份收入。
烈火烹油的势头渐渐褪去了,虞妈妈没机会宰客,便换了副嘴脸,变成了慈眉善目的信佛老鸨。
她将楼里的装修翻了个新,在过道走廊上挂了些佛像。
挂佛像这事很有讲究,挂中原大乘佛教的不行,那些佛都太清心无欲,客人看见会失了兴趣。
所以虞妈妈挂了西域来的佛,画像里净是些什么欢喜佛和阴阳灵修,看得客人们欲火焚身。
虞妈妈每收一次嫖资,就会手拿念珠冲客人们闭眼默念一句:
“善因结善果,您走好。”
有她这一句,宿春风的常客自此再也不说去嫖,而改口说自己要去积德了。
昭昭数着手里的银子,冷眼旁观着一切,以前那种游戏人生的态度已经烟消云散了。
她从小就在底层市井摸爬滚打,看惯了种种荒谬丑态,如今当真是腻了——
她这样的人岂能一直在泥里打滚?她该飞到天上去。
她神游天外,张掌柜已经替窈娘把好脉,沉沉地叹了口气:
“昭昭儿,你娘怕是不好。”
昭昭回过神来,担忧道:“怎么个不好法?”
张掌柜道:“胎儿太大,快足月了还没有临产的迹象……”他顿了顿话音,看向躺在床帏间的窈娘,她正沉沉地睡着,仿佛被肚中的孩子吸去了所有生气,“恐怕会伤了母体,这是个孽胎啊。”
昭昭的心沉了沉,她把手里的银子塞到张掌柜手里:“张叔,什么药好你用什么,钱不够再跟我说……只求你治好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