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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以为会来一场他想象中激烈的“跟踪与追逐大战”,没想到楚易只是走到了红星广场向南面的一把长凳上安静地坐下了,连广场的口子都没有出。
周辞在入口那儿等了他一会儿,想在口子那儿堵住他,结果等了两个小时,发现对方大有在这里坐一天的架势,眼看着已经快要到中午,对方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周辞还是走上前,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易没有反应,于是他蹲到了楚易的面前,意图占据他的视线,让对方注意到自己:“……楚小易?你理理我。”
在楚易的视角里,身高腿长还要强行用蹲姿把自己塞到他面前的周辞像是个哈皮。
楚易:“。。。。。。”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回忆
不知道哪个调皮的小孩在广场上奔跑,惊起了一群鸽子,白色羽毛在空气中纷飞,在湛蓝的天空映衬下打着旋缓缓飘落到地上,仿佛声音的开关被人打开,在楚易望向周辞的那一瞬间,周遭仿佛吵闹起来了。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小孩子开心而肆无忌惮的笑声,泡泡机的洗脑儿童金曲的声音,人们说话的声音……
还有,他呼唤自己的声音。
刚才还是庄严安静的广场在这一瞬间似乎浸染上了人间的烟火气,楚易看着蹲在自己面前歪着头看着自己的少年,轻轻开口:“……你蹲着不累吗?”
“你可算回过神了,”周辞笑着站起身,没有在意楚易的又一次重心偏离,结果刚好发生一起低空事故:一只灰底白花的肥鸽子正英姿飒爽地低空飞行,结果半路直愣愣站起来一个人,剎车不及时,直接撞到了他头上——所幸周辞的脑阔并无大碍,他捂着脑袋在楚易身边坐下,对着鸽子飘落的尾羽感叹:“不拿来炖汤可惜了。”
残忍的男人。
楚易腹诽着,转头看他,周辞正在从头发上往下扯粘上的鸟毛,楚易无语摇头,抬手帮对方摘下了粘在额角的羽毛。
“谢了。”周辞又掸了掸自己的头发,转头去看楚易:“怎么了?一个人坐这儿这么久,在想事?”
楚易:“我坐了多久?”
周辞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二个小时十五……”
“呦,”楚易不冷不热道:“看样子,你在边上看了挺久啊。”
周辞:“。。。。。。”
不是,楚小易你为什么每一次抓到的重点都这么清奇?
楚易没在接着刚才的话说,也许他每一次莫名的诡异关注点都是无心出口的,他有些出神地看了看旗杆下覆着白雪的花坛,冷不丁开口:“的确,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周辞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他没有出声,等着楚易继续说,他知道楚易现在不需要他的回答。
楚易的眼睛望向虚空,眼神中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疲惫,他抬手抚向自己的脖颈,像是下意识的动作,在意识到身边是周辞后又将手收了回去,他微微叹了口气,说:“不是所有人和你们一样,都这么包容的。”
楚易的故事很俗套,但又不能算俗套。他高一入之前那所学校时,手上拿的依旧是错误的身份为女的身份信息,稀里糊涂地上了一年高中,一直是班上同学眼中“性格不好相处且古怪的漂亮女生”,而高二的时候因为喉咙的原因,他的性格在班上愈发的孤僻,最后直接成为了同学眼中的透明人,直到——
直到那天放学,他因为内急,走进了男生洗手间。
同班同学看见一个“女生”鬼鬼祟祟”走进了男卫生间,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女的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他们把人堵到洗手间的角落辱骂,而楚易那时嗓子正在治疗中不能开口说话,不管是打手语还是挣扎都被无视——后来事情闹到了政教处,政教处的人是属于清楚楚易身份其中原因的,把那几个人骂了一顿,并彻底扒开了楚易男生身份。
然而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从“进男厕所的变态”到“男扮女装的变态”而已了。
但依旧是那样,楚易从来没有刻意往女生的方向打扮过,也从来没有利用女生的身份干过什么。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高二班上的人把这件事当成是一个欺凌他的借口——也许还有别的意味,因为那段时间正好是保送报名的时候,影响楚易这么一个成绩还不错的潜在敌人对所有人都有好处——于是,一场所谓的声讨,就这么开始了。
其实中间被霸凌的细节他早已记不清,但也不在意,相比起他所经历过的真实,这种小把戏已经无损他的心态,但的确也影响到了他学习的欲望。伴随着他成绩的下滑是学校老师的漠视和冷处理,于是小把戏玩的越来越大,直到一次,他的反击打伤了为首的刘亚,导致对方错过了保送考试,他被学校开除。
好在高叔清楚其中原因,在他在家休养了两年后,游说他妈,给他转了学。
他本人是无所谓,反正在哪儿还被人欺负的还不是一样——但新班级的确是充满了活力和热情,让他逐渐也有了融入群体的勇气。
简简单单的叙述,没有掺杂什么私人感情,只是把自己经历过的事当作是一个谈资和一个可以信得过的朋友分享一样,仿佛很信任周辞。
——但周辞从他所讲述的故事里至少找到了三个逻辑不对的地方,经过推测,是对方给了他一个删减版本的故事,但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安静地听着对方把自己的过往割割补补出一个新的故事,讲述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