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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启和窦婴也算得上是见过人间疾苦的,刘启在代国的时候,日子就过得捉襟见肘,窦婴小时候,窦家日子也不宽裕。而长安城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公卿彻侯,上林苑里,就有许多失去了土地的贫民租了上林苑的土地。刘启和窦婴都见过这些人的生活,而很显然,移民署这边,这些新来的移民,他们的生活水平一下子变得比汉家所谓的中等人家还强一些。
“辽国到底哪来这么多钱?”刘启坐在椅子上,杯子里面的茶水已经没了热气,在大汉,上层对于数学都是非常重视的,刘启稍微一算,就知道,这些移民在移民署待一天,所消耗的物资都要超过百万钱,一年下来,起码就是几亿钱这么白白花出去了。
这会儿大汉经济还是很薄弱的,几亿钱,都足够打一场非常富裕的仗了,结果呢,辽国就这么白白耗在一帮黔首身上,有这个必要吗?
窦婴也在盘算这些年辽国流入汉室的商品大概赚了多少钱,然后他就意识到,辽国是在用大汉的钱,掠夺大汉的人口,偏偏大家还对他感恩戴德!他抿着嘴,皱眉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刘启也是说道:“明明父皇那边已经下了严令,结果呢,竟然还有这么多人跑到辽国来!”
刘启倒不是痛恨这些百姓,有道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愿意跑到辽国来移民的,除了一小部分是纯粹的投机分子,大多数其实都是在家乡过不下去了!北地其实人口不算稠密,按理说人均耕地面积不会少,但是帐不是这么算的!北方开发算是比较早的,土地如今也不再肥沃,另外就是,这里没多少河流,降水量也一般,所以,原本这年头的粮食产量就低得可怜,到了北地,还得再打个折扣,遇上荒年,说不定一亩地种下去,打到的粮食也就比种下去的种子多一点。
但是,你环境再恶劣,却是不能耽误给地主老爷交租子。不交租子也行,那就得去给那些老爷家的子弟做扈从,做亲卫,然后他们去挣军功的时候,你就得跟着上战场,军功是老爷少爷的,送死却是你的事,你死之后,家里人能不能得到抚恤,还得看他们的良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北地这边百姓活得也艰难,即便朝廷经常减免赋税,但是,这种减免获利更多的还是那些地主豪强,普通百姓所能得到的好处很有限,所以,稍微有点天灾,他们就要面临破产的危机。以前大家是没得选,只能去给地主富户做佃户,甚至是不得不卖身为奴,但是如今,大家都宁可往辽东跑。尤其,在那些地主竟然因此降低了租子还有子钱的利息,好挽留他们的时候,他们虽说没有见识,但是作为普通百姓,也有着小民狡猾的智慧。那就是,既然那些地主老爷不希望自己离开,那么,那里一定比给地主做佃户奴仆来得强。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刘启难免有些无力。他一直觉得,自个的父皇是个仁慈的天子,在父皇的统治下,大汉子民都能沐浴天子的恩德。但是,这一次出京,刘启看到的东西太多了,民间许多事情都让他觉得愤怒,最终却是无力。
因为汉家一直以来执行的小家庭制度,所以,民间常有生子不举之事,因为生下来之后也未必养得起,地方上的官吏拿捏小民的手段也很多,汉家户籍是有漏洞的,有一个漏洞就是户籍上的年龄,孩子生下来,可没有零岁的说法,生下来就是一岁,遇上个心怀恶意的,给你写户籍的时候,多添个两岁,那么,你就得提前年给孩子交口赋,孩子还没长成,就得去服劳役,一个还没有真正长成,从小营养不良的孩子,去参加远超过他能力的劳役,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就算能承担口赋,孩子顺顺利利长大了,但家里多一口人,将来分家怎么办,分不到家产,那这个孩子将来就会沦落到下一个阶层里头去,比如说给人做赘婿,而这个时候,赘婿其实就跟刑徒没什么区别。
这还只是一个很小的问题,其他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多的是,一开始刘启还恨不得直接提剑杀人,到后来,刘启已经无话可说。尤其出了函谷关,老刘家的影响力也没那么大了,地方上的郡守如果跟豪强沆瀣一气的话,那么,他们就是地方上的土皇帝,他们想要做什么,下面百姓都无力抗衡。更重要的是,百姓其实不管这到底是谁的过错,他们只会将怨恨放在刘氏身上,谁让汉家天子姓刘呢?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再看到辽国如今的光景,刘启只觉胸中一个郁气几乎要喷薄而出,他不得不承认,刘昌真的干得很不错,但是,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刘启坐在那里,眼神变得无比迷茫。
同样迷茫的还有窦婴,他学的那些学问比较务虚,不够务实,他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但是具体怎么做,为什么,他很难搞明白。他只觉得自己从前学过的那些理论受到了无比的冲击,一时间已经对自己那些所学开始怀疑了起来。
刘启跟窦婴两人跟入了魔一般,干脆也不走了,就留在移民署,天天盯着移民署的运作,移民署的官员劝了他们几次,见他们不听,最后也便听之任之,这里也没什么机密,想要复制很容易,只要你肯源源不断地掏钱。
移民署就是这样一个吞钱的怪物,各个作坊还有那些想要开发自己封地的贵族们也对移民署有捐助,为的就是能给自家多弄一些移民过去,但是,这些钱投进来,也就是减少了朝廷对移民署的拨款,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别的不说,给那些掮客的好处就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