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沈肆挑眉,犹疑的看了眼宋婉清,平心而论他不怎么想去,可萧承宴难得找自己一次,身为兄长他不好拒绝。沈肆略一迟疑,点了点头:“好。”宋婉清冲二人行了一礼,照例嘱咐了几句话:“六公子伤重未愈,就算饮酒也不贪多,明日是府里春宴,还要靠着长公子招待比宾客,长公子可莫要饮多了酒。”“你嘱咐了我,我必然记在心里。”沈肆眉眼弯弯,对宋婉清的关切很是受用,“今日你早些休息。”“是。”宋婉清应下,转身往外走去。萧承宴看着她的背影,瞳仁里染上暗色,若宋婉清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该有多好。“兄长,请吧。”萧承宴伸出手,对沈肆做了个请的手势。“你我之间,何须论这些。”沈肆望向萧承宴,说起来,他兵部侍郎这个职位,还多亏了萧承宴,自己还没好好谢过人家,反倒要人家请自己吃酒。沈肆道:“你帮我良多,说起来,该我好好请你吃顿酒才是。”萧承宴回他:“兄弟之间,何须论这些。”两人一道往行止斋去,过月洞门时萧承宴脚步微顿,回眸往宋婉清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人早走远了,抄手游廊尽头空荡荡的,只有竹篾小帘轻轻摇晃着。到了行止斋里,萧承宴吩咐下去,常安立刻叫厨房备了酒菜来,沈肆开始还有些拘谨,两杯下肚便开始飘飘然了。他手扶着酒壶,脸颊被酒气熏红,沈肆本就生的端正,一颦一笑都是世家公子的清贵骄矜,此刻酒气上脸,疏离的公子多了几分人气儿,倒不像往日一样高不可攀了。“六弟,你怎么不喝?”沈肆一拍桌案,反应过来从方才起只有他一个在饮酒。萧承宴举着酒杯晃了晃,狭长的凤眸里满是疏离,他看着眼前的沈肆,语气依旧平缓无波:“兄长,我受了伤,不宜饮酒的,嫂嫂也说了,不叫我贪多。”这的确是个好理由,沈肆默了片刻,想起了宋婉清临行前嘱咐他的话,放下酒壶,道:“婉清也嘱咐了我不可多饮酒,那今日就不喝了,我好去烟渺阁看看婉清。”沈肆心中还记挂着这事儿。萧承宴忽然接过沈肆手中的白瓷酒杯,对他道:“只是今日你我兄弟二人相聚不易,多饮两盏也无妨。”他为沈肆把酒斟满,推到沈肆面前,又为自己倒了一小盏酒,不由分说的饮了下去:“我先干为敬,兄长自便。”沈肆眯着的眼忽然放大,没想到萧承宴这样爽快,他连应了两声好,接过酒盏仰脖饮下,他才喝尽,萧承宴那头又为他斟了满满一杯,沈肆头脑有些发懵,一时分不清是自己喝的太急还是这酒太烈。他脑中发懵,话匣子便开了。又是一盏酒下肚,沈肆手撑着脑袋,眼中迷离起来:“六弟你年纪尚小,不知兄长的难处。”萧承宴斜眼看他,问道:“兄长何出此言?”沈肆没瞧见萧承宴眼底的讥讽之色,自顾自的说着:“我带着惊影从黎州回京,本想着向父亲告知我二人情谊,好叫人去黎州向永昌伯下聘,可谁知道祖母竟然为我娶了婉清。。。。。。”“兄长的意思是大娘子不好吗?”萧承宴冷下脸来,若是沈肆敢说宋婉清一句不好,他就能借着这场酒同沈肆打上一场。“不。。。。。。她很好。”沈肆摇头,为自己倒了一盏酒,“是我不够好。是我一直在叫她伤心。”宋婉清和婉贤惠,不争不抢,大度贤良,满汴京想找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来都是不可能的事,沈肆很满意她,只是如今的情势不是他满意就够的。“当初回京之时我一心想要和婉清和离,如今却不这样想了,婉清是个好姑娘,她为我守寡三年,我不能辜负她。。。。。。”沈肆话锋一转,眼中染上为难之色:“可惊影也曾救过我性命,黎州那样艰难的日夜里她对我悉心照顾,我也不能辜负她的真心啊。”沈肆哀叹起来:“你还未娶妻,自然不能懂我的为难之处。”萧承宴敷衍的嗯了一声,心中却十分不耻。为难?如何为难?不过是两头都想好,又做不到左右逢源罢了。他对沈肆道:“听兄长这样说,我才知道你和林姑娘的确是情比金坚,林姑娘跟着你一路背井离乡来到汴京,她在这里无依无靠,兄长实在不好辜负林姑娘。况且我听闻永昌伯在黎州时对兄长助益良多,有这份情谊在,兄长也应当将林姑娘娶进府里,给她一个名分。”沈肆是有些醉了,可脑中勉强还算得上清醒,他问萧承宴:“那婉清呢?难道要我辜负了她?”萧承宴垂眸看着沈肆,眉眼一如既往的温润,好像他还是沈肆离京时记忆中的那个懵懂少年:“大娘子出身不显,没有得力的娘家做倚仗,还不是兄长说什么就是什么?”沈肆皱起眉来,不认同萧承宴的话:“你说的不对,婉清是个极好的女子,我怎么能辜负她?我若是将她休弃给惊影腾位置,婉清定然会伤心难过的。”手指摩挲着白瓷的酒盏,萧承宴此刻心中满是恼恨,他自然知道宋婉清有多好,说这些话也不过是为了推波助澜,沈肆舍不得宋婉清伤心,难道他就能看的了了?他两头都想要,两头都为难,自己还要在这里吃的烂醉,诉说不易。萧承宴连多看沈肆一眼都不愿,侧过身独自饮起酒来。萧承宴不语,沈肆抬头望向自己这个弟弟,他醉醺醺的问:“六弟不常与兄长我亲近,今日怎么想起邀我吃酒来了?”萧承宴看他一眼,回道:“再有几个月便是我的及冠礼,思绪良多,这府里我也只和兄长能说上几句话,便想着邀兄长吃酒,排解忧思。”沈肆知道萧承宴自幼父母和离,他跟随丹阳长公主长大,三叔沈予怀出家不问世事,许是他的冠礼也不会出现,旁人家公子冠礼都需双亲坐堂上,等到了他冠礼那日也不知会是何种情形,萧承宴忧虑是应当的。沈肆才想安慰他几句,话题却又扯到了他自己的身上,萧承宴道:“当年兄长奉命出征平乱,想来在边关那几年兄长应当经历了许多事,可否讲给弟弟听听。”男儿总好听铁马金戈,沈肆觉得萧承宴也不例外,他当初出征时尚且年少,如今经年已过,提起当年旧事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沈肆正说到兴头上,萧承宴却忽然打断了他:“当初兄长遇险是被林姑娘救下,可那林姑娘是如何救下兄长的?”沈肆忆起往事,蹙着的眉忽的一松,当初他大胜敌军凯旋而归,回程的途中造人暗算跌落马下,大军也被西戎人埋伏,主帅负伤军心大乱,沈肆跌落马下后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经在一间屋子里了。林惊影穿着军中将士才会穿着的重甲,可她一张脸是那样清秀娇美,叫人一看便知是女子,见他醒来林惊影将他从床榻上扶起,喂他喝了些米汤,同他说他被射落下马后险些被踩踏,是林惊影将自己从马匹下救了出来,又怕敌人对他不利,就把他藏在了这里。